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中国历代名女·奇女卷 | 上页 下页 |
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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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木青莲界,自翻来几重愁案,替谁交代?愿掬银河三千丈,一洗女儿故态。收拾起断脂零黛,莫学兰台愁秋语,但大言打破乾坤隘;拔长剑,倚天外。人间不少莺花海,尽饶他旗亭画壁,双鬟低拜。酒散歌阑仍撒手,万事总归无奈!问昔日劫灰安在?识得天之真道理,使神仙也被虚空碍;尘世事,复何怪! 虽然掬起银河小,要想把女儿身洗成须眉汉,也是虚设妄想;但是脱下女儿装,扮成男儿模样倒是不难啊!吴藻灵机一动,来了主张,从此出门参加文友聚会时,她就换上儒巾长袍,配上她高挑的个头,俨然一个翩翩美少年。有了这样的打扮,她的行动方便多了,不但出入酒楼茶馆,甚至还随大家到妓院,寻欢作乐。因为经常到“风月楼”喝花酒,那里一个姓林的歌妓竟对她情有独钟了,反正是书生公子打扮,吴藻也干脆逢场作戏,与林姑娘眉目传情,轻言蜜语,恰恰一副情人模样。林姑娘表示要以身相许,她还装模作样地答应下来,一本正经地赠了一阀“洞仙歌”以明心意: 珊珊琐骨,似碧城仙侣,一笑相逢淡忘语。镇拈花倚竹,翠袖生寒,空谷里,想见个依幽绪。兰针低照影,赌酒评诗,便唱江南断肠句。一样扫眉才,偏我清狂,要消受玉人心许。正漠漠烟波五湖春,待买个红船,载卿同去。 在林姑娘那里,吴藻似乎找到了一种柔情和浪漫,聊以慰藉自己干渴的心田,竟还幻想着“买个红船”,效当年范疆载西施,一同归隐烟波浩渺中。有人说吴藻简直是心理变态,几乎成了我们今天所谓的“同性恋”;但说透了,吴藻并不是痴恋一个实实在在的林姑娘,她只是找个幻影寄托自己的深情,为的是填补她婚姻的感情空缺。若是移情于其他男子,势必招至世人的非议,和她自己的伦理准则也相悻逆;索性找个幻影,别人顶多是一笑置之,她也勉强能望梅止渴。 但幻影毕竟是幻影,吴藻的内心深处终究还是寂寞愁怅的,白天在“风月楼”中装情卖痴,漫漫长夜,守着的仍是凄凉,于是有了这样的一阕“行香子”: 长夜迢迢,落叶萧萧,纸窗儿不住风敲。茶温烟冷,炉暗香销,正小庭空,双扉掩,一灯挑。愁也难抛,梦也难招,拥寒食睡也无聊。凄凉境况,齐作今宵,有漏声沉,铃声苦,雁声高。 生活在堆金砌银,锦衣玉食的环境里,丈夫对她又是百般爱慕和纵容,吴藻的内心深处却日日绕愁萦恨,这种滋味有谁能相信?然而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吴藻怨自己的命苦,苦就苦在自己的才高,苦就苦在自己的心高。锦衣玉食填不满她的心,她渴望着她没能得到的那份浪漫之情。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真人雅士,诗词唱和,琴瑟相谐,月夜泛舟,花下品茗,这才是她理想中的夫妻生活,而命运偏偏给她安排了一个专心务实的俗丈夫。 日子便在她吟诗作词,寻愁觅愁和放浪形骸中度过,她不爱丈夫,也没有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她的心高高浮在生活之上。十年过去了,她仍然是她,丈夫却因一场病,骤然离开了人世。丈夫死时,她并没有多大的悲痛,有的也只是一种怜悯和伤感,她向来不以为丈夫在她的生活里有什么必要性。 没有丈夫的日子,她依然象从前一样生活,可渐渐地,她发现孤单和无助更紧迫地向她袭来,把她压得喘不过气。丈夫在世时,寂寞是无形的,只是隐隐约约在她心头徘徊;丈夫走了,寂寞则实实在在地围住庄她的前后左右。没有了丈夫关切的问寒问暖(过去她认为那是婆婆妈妈的啰嗦)没有了丈夫归来的脚步声(过去她认为那是多么烦人)没有了丈夫沉睡时粗重的鼻鼾声(过去她认为那是十足的粗俗)……一切过去以为多余的东西,她现在却发现竟还是不可缺少的一种感觉,失去之后,才发现它们的可贵。她的词中出现了丈夫的身影,比如这阕“南乡子”: 门外水粼粼,春色三分已二分;旧雨不来同听雨,黄昏,剪烛西窗少个人。小病自温存,薄暮飞来一朵云;若问湖山消领未,琴样樽,不上兰舟只待君。 这种情绪放在过去是绝对不可能的,现在偏偏成了她铭心刻骨的一种愁,这种愁教她成熟,教她认清了生活的真谛:在自己身边的东西,才是最值得爱,最值得珍惜的。 可一切她都已错过,虽然她还只有三十二岁,但她觉得已走到了生命的深秋,接下来,一切都应该归于平静,归于那种青灯古佛的境界。欲哭已无泪,强笑不成颜,她索性独身移居到人迹稀疏的南湖僻静处,守着一大片雪白的梅花,慢慢翻着古书,过着这样的生活: 一卷《离骚》一卷经,十年心事十年灯,芭蕉叶上几秋声!欲哭不成还强笑,讳然无奈学忘情,误人在自说聪明。 这是她在此时写的一阕“烷溪沙”,在宁静空灵的环境中,她的心也越来越平静,就象她屋前的那一树梅花,静开无声,洁白无华,只有一缕清香暗自吐露,无期无盼,无牵无挂。 在南湖幽居中,她将自己的词作一一整理出来,编成了两本集子,一是《花帘词》,收集的是三十岁以前的词作;一是《香南雪北词》,在道光二十四年刊成,汇入了她三十岁以后的作品。因了这两本词集的刊行,吴藻的词名远振大江南北,而她自己仍静静地守着南湖,不再让心高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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