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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黄河女神陈喜妹

  一方土地一方神,东南沿海一带家家供着妈祖娘娘,行船出海前总要在妈祖神位前祈祷一番;在河南开封四周的黄河泛滥区,人们则相信“黄河女神”,每年洪汛前都要举行隆重祭祀,析求“黄河女神”保佑家园平安。其实这个所谓的“黄河女神”并不是上界仙女,而是黄河岸边的一位女英雄,闺名陈喜妹。

  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养育了世世代代的中华儿女。然而,由于黄土高原的树木植被,经过了历代的砍伐破坏,成为疏松裸露的黄土地,黄河流经这里时带下了大量的黄土泥沙,成为黄浊浓稠的黄河水;到了潼关转向东流,经过豫西山区,便流到河南东部的大片平原上,由于这里地形平坦,黄河水流变得缓慢,河水中大量的泥沙慢慢沉积在河床中,日积月累,渐渐形成河床高于四周平地的奇特现象,全依靠着两旁不断增高加固的堤坝来维持着黄河水顺河道而流。然后,每到夏秋之间大雨连绵之际,洪水奔腾而下,常常会冲垮儿段较薄弱的堤坝,肆无忌惮地冲毁村庄土地,造成洪灾;因而,人们把这片地区称为“黄河泛滥区”主要包括开封府附近的十几个郡县。

  陈家村就是黄河泛滥区中的一个村落,紧畔黄河,土地倒是宽阔肥沃,可人们年年都担心堤坝决口,每到夏秋之际便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由于当地人重视修固堤坝,还算平平安安过了几十年。陈家村村头上住着一个七口之家,主人叫陈开洪,年龄五十开外,以在黄河里打鱼为生,家中也种着几亩旱地,日子过得还算顺畅。妻子郑氏是个善良宽厚的老妇人,勤俭持家,使全家吃穿丰足、融睦和乐。家中有五个孩子,三男两女,一岁一个,长子最大,今年二十岁,幼女最小,也已十六,都尚未婚嫁。幼女名叫喜妹,虽是个女孩家,却不喜欢和长她三岁的姐姐一起纺线绣花,而常常跟着父亲和哥哥出船打鱼、下地耕种,所以身板子特别结实,性格也象男孩子般豪爽。喜妹虽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但并不恃宠生娇,反而十分勤快,每天清早都是她最早起床,先把院子内外打扫干净,再去叫醒家人。

  景泰七年初秋,黄河上游一带连日暴雨不断,黄河水位猛涨。终于,一日清晨,阴郁的天际刚刚露出一丝晨曦,离陈家村不远的中牟附近黄河堤坝决口,奔腾浑浊的黄河水从天而降,转眼间就冲进了溃口附近的七十余座村镇,陈家村也在所难免。刹那间,房屋倒塌,大树连根拔起,村镇被吞没在一片黄色的汪洋之中,许多人还在晨睡中没有睁眼,就被洪水卷得无影无踪。

  这本,陈喜妹照例起了个大早,正在清扫大雨冲涮过的院子,突然,耳边响起沉闷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由小到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洪水已象猛兽一般,推倒土院墙,冲进院来。陈喜妹根本来不及去唤醒仍在屋中酣睡的亲人,洪水就迅速淹没了土砖屋,陈喜妹也已被洪水浮起来,她只看到自家的屋顶在洪水中晃了晃就散开了。急烈的洪水中,她来不及悲痛,只有恐惧和死亡紧紧缠住她,好在她谱熟水性,飘在洪水中,她本能地抱住了一棵远处冲来的大树。这时,她发现二哥陈乐顺出现在水面上,离她距离不远,她竭力大呼一声,二哥似乎听到她的喊声,奋力地游向她,很快也攀住了大树。就在此时,歇了一天的大雨又开始从天际倾注下来,连着洪水,天地一片迷朦。陈喜妹无法与同在一棵树上的二哥搭话,也无法考虑失散的家人,在翻滚汹涌的黄色泥浆中,她既要抱紧大树,又要不断避开水中不断撞击而来的各种杂物,瓢泼大雨更冲得她无法思考。

  陈家兄妹随着大树忽沉忽浮,随波飘流,大树在洪流中不断与其它漂浮物碰击,随时都有把他俩震脱和撞死的可能。陈喜妹觉得十分乏力。突然心头一亮,她想出了个主意,于是用一个手解下自己的腰带:把自己的身体牢牢地绑在树干上,接着,又使出吃奶的力气,折下大树上的一根枝干拿在手中,随时撑开其它的漂流物,多次化险为夷。因为大雨滂沱,她无法把这个办法介绍给哥哥陈乐顺。

  就这样漫无边际的飘流着,天地昏暗中,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辰,渐渐地雨小了些,陈喜妹猛然发现,原本附在大树另一端的二哥早不在树上,定是哪阵巨浪把他卷走了,到底把他抛到了哪里,陈喜妹无法知晓,她欲哭却已无泪。天色逐渐亮了一些,陈喜妹已能辨清撞向大树的漂浮物的形状,有树木、家俱、淹死的牲畜和各种男女老少的尸体,令人怵目惊心,惨不忍睹。一具浮尸漂到陈喜妹身边,她用树枝去拨开,意外地发现那人还略能颤动,并没有死,于是她设法把那人拖到树杆旁,在慌乱中,用自己的肩膀抵住那人的腹部,借着洪水的冲击,挤出那人腹中的积水,慢慢地那个奄奄一息的人竟苏醒了过来。陈喜妹心生惊喜、用力撕了自己身上的一块衣服作成布索,把那人绑在树杆上,使他的头部露出水面,不再吞喝那黄色的泥浆水。这时,陈喜妹才定睛看清那人的模样,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男子。

  有了开头,陈喜妹居然又接二连三地发现了几个被洪水呛昏而尚存气息的人,也就采用同样的方法,一连救起了五个人,有老的、小的,有男的,也有女的,一个一个象是蚂蚱一样被绑附在树杆上,而陈喜妹的外衣也已撕尽,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内衣在身上。

  渐渐地,雨停歇下来,天色也开始变暗。他们在水中已漂浮了整整一天,个个虚弱无力,根本不能交谈,只是拼命地搂住树杆,挡开冲来的漂浮物,苟延着残存的生命。浑浑沌沌中,长夜也过去了,当曙光初透时,他们的树搁浅在一处高坡边,于是六人奋力挣扎着离开洪水,躺在洪水尚未淹没的高坡上喘息。六个人中有四人已经因受伤而不能动弹,只有陈喜妹和那个首先被救起的男青年稍微好些,但也已是精疲力尽,为了能勉强活下去,他们不得不拖着沉重的双腿去寻找食物。

  洪水滔滔中,根本没有粮食的影子,他们只好捞些肚皮翻白的鱼虾,水中飘浮着的死鸡和野果,没有火种,六个人只有生吞活剥,勉强咽下些生食来填充饥肠漉漉的肚皮。

  素不相识的六个人,这时已形成一个生死与共的集体,陈喜妹因为是救命之人,无形中成了核心,大家都对她十分信服。那个首先被救起的青年叫刘阿贵,因年富力强,此时身体情况较好,寻找食物和探视水情的担子主要落在了他身上,他也成了大家的主心骨。

  大雨虽然停歇,洪水却仍在上涨,时时威胁着他们赖以栖身的高地,可他们丝毫无力改变天命,只有不停地祈求上苍保佑。陈喜妹毕竟是个女孩子家,一天一夜泡在水中,已是心力交瘁,四肢又开始浮肿起来,身体不适,命运无着落,陈喜妹精神也快垮下来了,她想起被洪水冲得无影无踪的亲人,想起同抱住一棵树却又失落的二哥,怎不伤心欲绝。可大伙儿这时都眼瞪瞪地看着她,她不敢哭,她怕大家的精神都随之崩溃,只有拖着病体到远处寻食物时,她才敢偷偷哀位,这时幸亏有了刘阿贵给了她不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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