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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载泽坐起来。“摄政王,我的五弟,我与你虽不是一母同胞,但父王使我为义子,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我从来都把你当作骨肉亲兄弟,听我一句话吧,杀袁世凯!”

  “镇国公说的是,杀袁世凯,杀了袁世凯满天的乌云都散了!”溥伟也催促道。

  “这……这……”

  “摄政王,你走吧,我疲倦得很,最怕听你的‘这这’。——你走吧,让我歇一会儿。”载泽又紧闭双眼,胸脯更剧烈地起伏着,下巴的胡子似乎在转瞬间变黄了。

  载沣走后,载泽道:“恭亲王,你为御前大臣,敢不敢把袁世凯杀了!”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摄政王的态度不明确,我若杀了袁世凯,恐怕前途不妙,我的性命不保。我倒不是吝惜自己的性命,我这样死了若不明不白,岂不冤枉。”

  溥伟还有一层深意,这天下本来应是我的,可是却让溥仪做去了,有谁能把溥仪的位子让给我,我准会把袁世凯杀了。

  “唉——”载泽长叹一声,刚才还是麻黄的胡子,似乎突然间变白了。

  “哈哈哈……”

  袁世凯和奕劻狂笑着。

  3

  这是百姓胡同玉香堂的一个大厅。袁世凯和奕劻正在狎妓饮酒。玉香堂是北京最高等的清吟小班,没有熟人介绍是不能入院的。庆亲王奕劻虽是胡子雪白的干瘦老头,却是最出名的大玩家。他对北京的妓院像是对紫禁城的乾清宫和养心殿一样熟悉,常来常往,对这些堂子,比他自己的庆亲王府似乎都了解得更多些。前几天,内线早已告诉他,玉香堂从陕西米脂买来一个姑娘叫梨香,丰乳肥臀,皮肤胜雪,吟唱曼舞,无不精通。可是还是慈禧太后的祭日,又正是朝中争权的紧张时刻,他怎能抽开身,如今他和袁世凯大获全胜,所以换了轿子,悄悄地来到这里,消磨时光来了。

  二人落座饮了几杯后,奕劻道:“那位米脂的姑娘何不出来见见?”

  班头道:“已经来了,正等着二位爷的招呼呢。”

  说罢一拍巴掌,旁边一面墙往两边闪开,露出一个戏台。琵琶声中,台中的一位女子穿着薄薄的绿绸,背对着筵席在扭动着腰肢,摆动着肥臀。那小腰细细,只有一握;肥臀却鼓鼓圆圆,风骚无比。梨香将两只雪白的手臂伸展开来,似波浪般摆动,柔若无骨。娇躯随手臂的摆动,如柳丝般袅袅婷婷。而那乌云高髻的颈项如转轴般扭动,灵活异常。突然,她猛一转身,但见她面如银盆,明眸如高山上的湖水;更有高高耸立的雪白的玉乳半露,随着舞步不停地颤动,真是夺人魂魄。但见她绿裙飘飞,随着急速地旋转犹如圆圆地荷叶撑起,雪白的玉乳和银盘的脸恰似含苞的菌萏。而“荷叶”下面,一双美腿,匀称而又白腻。

  袁世凯早已按捺不住,此时看了那一双肥美的玉腿再也不愿熬下去,站起来,一伸手搂住她的纤腰,随即坐下来,让梨香坐在他的腿上,一只手早摸到她的大腿:“我的儿,我从没有摸到过这么滑腻的腿,凉沁沁,滑腻腻,软柔柔。”

  袁世凯抬起头望着奕劻道:“庆亲王,这个梨香是我的了。”

  “他妈的个巴子!”奕劻在心里骂道,嘴里咽着口水,说道:“就归你了。”奕劻恨起自己来,他在心里骂着自己:“你个软蛋,你个媚蛋,你非要带袁世凯这个大色狼到这里来干什么?”他又在心里骂着袁世凯:“这个王八羔子,没想到他抢的这么快。”

  “我要娶她做我的第九房姨太太!”

  奕劻听袁世凯这么一说,更气恼了:他妈的袁世凯,要生吞独占,我连沾边也沾不上了。既成了袁世凯的姨太太,他奕劻就只有干想的份儿了。不过奕劻总要饱一饱眼福,饱一饱耳福,说道:“听说梨香姑娘不仅舞跳得好,唱功也极高。老夫不知能闻否?”

  “当然,当然。”袁世凯似是对梨香又似是说给奕劻听,他说道:“梨香,你今后就是我的了,这位是亲王爷,是我的生死之交,你可不能慢待了他。现在既然亲王让你唱几曲,不妨就唱几曲听听。今天的场合,什么都可以唱的,到了咱家里,可就……”他向奕劻道:“其实我们家也都很随便的。”

  班头看出了庆亲王奕劻的猴急,心想,可不能得罪了这位全天下第一权贵,全天下第一财神,于是道:“亲王老爷,我班里还有一位‘青果’儿,名叫绿玉,是小人我亲自调教,藏在家中,今天也带来了,莫非……”

  “她是我的了,快让她来……”

  奕劻生怕袁世凯这个大色狼又给他抢了去,所以争先声明绿玉是他的了。

  班主把绿玉带来,袁世凯望去,眼里如滴出血来,但见:宫样眉儿新月偃,侵入鬓云边。未语人前先腼腆,樱桃红破,玉粳白露,半晌叫出一声:“二位爷们儿好——”恰似呖呖莺声花外啭。这一句叫差一点把袁世凯的心儿摘去,直喜得奕劻魂儿飘上了九天。奕劻忙上前,拉住她坐在自己旁边,竟唱道:“行一步,可人怜,解舞腰枝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在晚风前。”

  袁世凯道:“亲王爷,叫你的绿玉也唱几支曲儿。”

  奕劻目不转睛地看着绿玉道;“咱都唱,都唱!”

  袁世凯喊道:“让绿玉先唱!”

  班主道:“老爷说的好,这绿玉是小人我亲自调教的,就让她先唱吧。”

  于是绿玉拿起琵琶道:“我唱个《花蝶》吧。”

  “咦——,好!好!我续唱。”袁世凯道。

  绿玉启朱唇,露玉齿,唱道:

  花道蝶:“你忒煞相欺负。见娇红嫩蕊时,整日缠奴,热攒攒,轻扑扑,恋着朝朝暮暮。把花心攒透了,将香味尽尝了过。你便又飞去邻家也,再不来采我。”

  袁世凯续唱道:

  蝶回花:“非是我无情无义。只为你情性儿不耐久,两妒风欺。昨夜鲜,今朝淡,明朝落地。你的香魂既随流水去,我这里墙外又有好花枝。你若守得定往日这春心也,我怎么不采你。”

  “好!”班主拍手道。

  奕劻道:“我点一支曲儿,让梨香唱——就唱《粽子》吧,唱罢了,我接唱。”

  梨香转轴拨弦,唱道:“五月端午是我生辰到,身穿着一领绿罗袄。小脚儿裹得尖尖跷。解开香罗带,剥得赤条条。插上一根梢儿,把奴浑身上下来咬。”

  变劻拍手叫道:“好!好!我接唱,我唱一支《藕》。”于是他唱道:“藕儿好一个嫩白的肌体,深深的住在若耶溪。那采莲人特地寻你来至。可惜你不断丝儿连到底,可惜你未开的窍儿裹着皮。被那硬手的人儿拿着也,把你从头刮到尾。”

  袁世凯大叫道:“亲王不要占我的便宜,现在你听我给绿玉唱一支《桃子》,于是他唱道:“桃子儿生得多清秀,红又红,白又白,长在枝头。几番要采你不能勾,墙高人又矮,欲要偷一偷。等待你熟时也,方才好下手。”

  奕劻端又一杯酒,灌向袁世凯道:“离谱了离谱了,让我再唱一曲《消息子》。”于是唱道:“消息子,我的乖,你识人孔窍。捱身进,抽身虫,踅上几遭。捻一捻,眼朦胧,浑身都麻道。捻重了把眉头皱,捻轻时痒又难熬。捻到那不痒不疼也,你好把涎唾收住了。”

  袁世凯霍地站起,灌了奕劻满满一杯酒,道:“我也要唱道《消息子》。”于是唱道:“消息子,都道你会掐人的趣。疼不疼,痒不痒,这是甚的。寻着个孔窍儿你便中了我意。重了绞我又当不起,轻了消我又熬不得。睡梦里低声也,叫道慢慢做到底。”唱着唱着,袁世凯搂起绿玉的腰来。奕劻也趁势摸了一把梨香的大腿,几人疯了一阵子,奕劻道:“班头儿,这绿玉真的是青果儿?”

  班头道:“我不要命了,敢哄老爷您哪。”

  “好!这是赏你的。”说着奕劻从腰上解下一块玉,往班头手里一塞道:“今后若有好角儿,可别忘了告我一声儿。”

  班主瞪着缘玉,惊喜了半天,道:“若有好角儿,小的亲自送到王府上。”

  奕劻见袁世凯仍在占他的绿玉的便宜,便道:“袁大人,今儿个就到这里了,回吧。”

  袁世凯对班头道:“这梨香女子,我带走了,改日我差人送银子来。”

  “爷您尽管带走,我们巴结还巴结不上呢,银子吗,不要急着送来。”

  “放心吧。”袁世凯道。“不会少你一文。”

  刚出门,袁世凯对管家道:“安徽巡抚正在京城,让他把银子垫上。”

  袁世凯还没进家门,巡警列统领赵秉钧迎上前来道:“我急死了,袁公到什么地方去了,到处找也找不到。”

  袁世凯一惊:“什么事?”

  赵秉钧道:“天大的事!”

  袁世凯急步走进书房,屏去众人,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从张之洞的部下那里得知,载沣正要对袁公行不测之事呢。”

  袁世凯似被人打了一闷棍,可仍镇定得像个石狮子,说道:“此事确凿吗?”

  “万无一失,在下和那张之洞的幕宾犹如张子房和项伯的关系,他特地告诉我这件事的。”

  “张之洞是什么意见?”

  “张之洞坚决反对这样做,认为这样要引起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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