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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有,有,还有!”

  一听说有希望晋职晋级.俩小子的发条立马上足:“最要紧的还有一宗大事呢!您应当为您故去的老爷子恭皇帝在京师立座庙,初一、十五的也好让他享受享受烟火。您想啊,您入主未央宫,恭皇太后、恭皇后也跟脚儿晋了京,定陶哪儿单撂下老爷子一人,多冷清啊,打麻将都凑不够手儿!”

  哀帝乐了:“到底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们俩把这意思整理成文,明儿就下有司讨论!”

  奏章下到有关部门,大伙儿后悔死了,这么好的主意怎么让那俩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给先说了!这不又损失一次升官邀宠的良机嘛!赶紧举双手赞成,期待着能在落实这道奏章的时候逮个机会好好表现表现,争取也上调一两级工资!

  唯一的反对意见就是新任大司马师丹老先生提出来的:“怎么着?你们这叫陷皇上于不义!我不同意!”

  气喘吁吁,师丹去见哀帝:“皇上,他们这是害您哪!圣明的君主,是从老天爷那儿淘换来的法子,才制订了礼制。礼制严格,尊卑才能分明,尊卑分明,人伦的次序才能周正,人伦序正,天地才各得其位,阴阳才各顺其节。人主也好,百姓也罢,都是托了礼制的福才各得其乐的。您说这礼制重要不重要!这是用来摆正天与地的位置的,可乱不得!您的祖母、生母,为什么要在尊号中加上‘定陶恭皇’四个字?那是根据礼制来的,所谓‘母从子、妻从夫’嘛!上奏章那俩混蛋,还建议为傅、丁二后立官置吏改车易服,打算跟长信官王太皇太后同等待遇,这不是混淆尊卑之礼、扰乱上下之序嘛!至于说给定陶恭皇帝在京师立庙,那就更是使不得了!定陶恭皇帝,溢号已经定了,按理不能随便改变。所以礼经上说:老子为士,而儿子当了天子,祭父的礼制应当是怎样的呢?祭礼可以按天子的规格进行,但老爷子照样得穿着士的服装入殓,这不是不孝,反而是尊重父母呢!因为儿子是不能够给老子封爵的。像您这种过继出去,为别支继挑的情况,古时候也不少见,总的原则是应当以继父为尊,继父亡故,要为他服斩衰的一级重孝三年,而对生父,这个孝期就可以缩短。这是为了彰明本祖、崇重正统呀!您要说担心定陶那边没人承继烟火,这纯粹是多余的顾虑,孝成皇帝当年立您为嗣,就想到了这一点,特意把楚孝王的孙子刘景立为定陶王,就是为了让定陶这一支不至于绝后才这么做的嘛!孝成皇帝用心良苦,是想让恭皇帝永远成为定陶国的太祖,万世不毁,这是多么重的恩、多么厚的义呀!您现在算是孝成皇帝的后代了,是大宗的继承人,您要奉祀的,是宗庙、是天地、是社稷!就算在京师为恭皇帝立了庙,按照礼制,以您现在的身份,也不可能亲自入庙祭祀,充其量也只能派些大臣替您隔三差五地上几柱香,意思意思,这不成了无主之祭了吗?况且,恭皇帝在京师的庙,不能算宗庙,只能算家庙,按照汉家规矩,凡是家庙,亲尽当毁,最末了是得毁弃的!您好好盘算盘算,舍去一国太祖万世不毁的祭祀,来就合无主当毁不正的礼仪,这到底合不合您尊厚恭皇帝的本意、初衷!酒干淌卖无……得,我也受传染了不是?”

  哀帝听完大司马师丹条分缕析这番话,龙心大悦:“您说累了吧?快歇着吧!”

  师丹口干舌燥:“累倒不累,有茶您赏臣一盏……”

  “茶呀?对不起您了,今儿锅炉房打碱,没烧开水!”

  “那老臣告退了,回家喝水去!可把老臣渴坏了……”

  师丹哪儿是回家喝水呀,他直奔王莽的府第,兴冲冲地告诉他喜讯去了。

  怎么来怎么去说了一遍,王莽痛惜万分:“得,得!我的老前辈!您这大司马算是干到头儿了!”

  师丹一翻白眼。

  “怎么会!皇上听了我这一通神侃,龙心大说呢!心疼我,直让我歇着!”

  王莽哭笑不得:“仲公哇!您在官场混了这么些年,怎么还不明白这个?皇上那是不好直说,‘歇着’,照咱们京里街面上的话,那就是让您歇菜!”

  “卸……菜?卸什么菜?”

  老先生还犯晕呢!

  不过他也没晕几天,到底还是醒过闷儿来了,哀帝一道诏书下来,师丹改任大司空,大司马由傅喜继任。

  傅喜博稚游这个大司马也算来之不易,王莽下台之后,本来地是夺标呼声最高的,可他对堂姐傅太后的骄横有点儿看不大惯,没少对着干,傅太后老大不乐意,不打算让他辅政。傅喜也知趣,打报告歇病假,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哀帝这才让师丹去接王莽那一摊子事儿,给了傅喜一个光禄大夫的文散官虚衔,又赐黄金百斤,爱吃什么买点儿吃,只要别惹老太太生气就行。

  架不住傅喜人缘儿不错,养病期间有不少人在哀帝耳边儿上嗡嗡,说什么傅喜是傅家的贤才,可以跟治鲁的季友、安楚的子玉、佐魏的无忌、扶项的范增等一干古人相媲美,如今正当壮年,不过是为了不遂傅太后的意,就闲置在家,实在是大汉的损失。俗话说百万之众,不如一贤,他傅喜若能位列朝班,那真是为陛下增光,替傅家门儿添彩。

  老说老说,哀帝也后悔了,正赶上师丹不识时务,冲撞了龙颜。哀帝想起博家这位贤才来了,何不命他去接替师丹那倔老头儿的大司马?

  傅喜当上了大司马,脾气却一点儿没变,还是时不时地给堂姐添点儿堵,弄得傅太后没脾气,心里直抱怨孙子哀帝:“傅家门儿也不是没人了,干嘛单挑上他!这不跟没撤王莽、师丹一样嘛!”

  可是生米已成熟饭,博太后也没法子一时半会儿给扳过来,先这么着吧!好在哀家还有更要紧的事儿待办呢!

  什么要紧事儿?大家也许还记得,博太后给元帝当昭仪那会儿,跟冯媛冯昭仪闹过别扭,差点儿没因为冯昭仪的原故彻底被元帝给冷冻起来。如今总算熬到孙子称帝,不好好修理修理闺中对头,那对得起谁?

  冯昭议的儿子刘兴被元帝立为信都王,元帝一死,冯昭仪就成了信都太后,先是跟儿子一块住在长安储元官。在成帝河平中年(公元前26年左右)就国去了现在河北冀县附近的信都国,贴饼子熬小鱼儿吃了没几天,刘兴改封中山王,信都太后也就成了中山太后,家老小又赶奔现在河北定县附近的中山国,好在两地相距不算太远,饼子继续贴,小鱼儿继续熬。许是让鱼刺儿卡住嗓子眼儿了,还是别的什么原故,刘兴在定陶王刘欣被证为皇太子那年回了姥姥家,溢为中山孝王。

  中山孝王的儿子名叫刘衎(kan),在哀帝刘欣登极那年才刚三岁,小家伙先天不足、后天失调,身子骨忒弱,坐下一种怪病,叫做什么“眚(sheng)病”,发作起来嘴唇手脚一齐发青,连指甲盖都变色,怪吓人的。冯太后心疼这个没了爹的病孙子,也顾不得藩国太后的尊贵,亲自担任他的保姆,把屎把尿,喂汤喂水,辛苦之极。一到刘衎犯病,冯太后更是猴儿吃芥末,直眉瞪眼,一个劲儿祷告上苍。也许是心诚感动了上帝,也许是刘衎得的原本就是一种阵发性、间歇性的疾病,反正冯太后一念佛,刘衎就好点儿。

  可这也不是常事儿啊!冯太后没辙,就把孙子的病情报告给了哀帝。哀帝刘欣跟刘衎的爹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对侄子,当然要尽皇叔的关怀体贴之义,便派了中郎谒者张由,领着太医去给刘衎会诊。

  张由这人,史书上说他“素有狂易病”,大慨就是神经不大正常,一阵儿明白一阵儿糊涂那种毛病。哀帝也是,派谁去不行,单挑这么一位,这事儿还不砸锅?果然,一行人到了中山王府没几天,张由的老毛病就犯了,不是抱怨招待不周,就是挑剔饮食不对口味,一生气,狂易病发作,给中山小王治病?去他的吧!谁爱治谁治,老子是猪八戒扔耙子———不伺猴(候)了!

  张由擅离职守私回长安,怎么说也算是重大错误,尚书们不是吃干饭的,理所当然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由这下儿可毛了爪儿了:“我这叫因私废公、抗旨不遵哪!弄不好就是杀头之罪!就算体谅我有狂易病,能免去上头一刀,下头那一刀怕也难以逃脱!”

  想来想去,让小子想出这么个损主意来:“傅太后好象跟冯太后不大对劲,我干嘛不在这上做做文章?对呀!我给他来个恶人先告状!”

  张由这阵儿狂易病也好了,比谁都明白,冲着尚书们一翻白眼儿:“你们这是什么态度!你们知不知道本官星夜赶回长安是有要事面奏皇上?赶紧放了我!我要进宫面君,报告机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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