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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陈玉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浑身五花大绑,正躺在一辆车内,晃晃悠悠不知去向。想喊,嘴被堵上,喊不出声,想动,被绑得结结实实,一动也不能动。后悔自己轻信他人,喝酒误事,遭人暗算。谁出卖了我?娇娇?不可能,她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姑娘,虽然说不上爱我,但自从成亲以后,对我也是百依百顺,看不出内藏心机,视我为仇敌的样子。一定是苗肺林这个老贼,他表里一套,背后一套,故意好酒好菜招待我,将我灌醉,然后暗算我,他会把我押到哪里呢?娇娇此时又在何处?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车突然停了,几人把陈玉成拖了出来,押解到一座大营面前。陈玉成仔细一看,大吃一惊,这是清廷的大营,难道苗沛林明为捻子的一个分堂主,暗中投靠了清廷?陈玉成正在狐疑之中,听到身后有呀语声,回头一看:

  啊,是娇娇,也和自己一样被五花大绑,堵上了嘴。

  娇娇一见陈玉成,用力地挣扎着浑身的绳索,想骂却骂不出口,二目流泪,似乎在向玉成倾诉:是我害了你。

  玉成向她摇摇头,和娇娇并肩站在一起,用平静地目光看着娇娇,表达对她的关怀和信赖。

  两人被兵了推上大堂。苗沛林早已等候在里面,已俯首低眉地向一位清廷官员说些什么,似乎是向主子表功请赏。

  苗沛林向站在大堂中央的陈玉成喝道:“陈玉成,反贼,见到护军统令、兵部尚书、胜大将军,为何还不下跪?”

  胜保向苗沛林摆摆手,对两边的侍从护卫道:“来人,给陈将军及其夫人松绑。”

  等到兵了给陈玉成和娇娇松绑后,胜保站了起来,一抱拳说道:“陈将军,属下慢待,委屈了将军和夫人,请多多海涵。来人,看座!”

  陈玉成知道自己被苗沛林出卖给驻扎河南延津的胜保。胜保是怎样一个人,他虽然没有见过面,交过手,但早从传闻中了解得一清二楚。凶狠、残暴、跋扈、专横、贪婪、骄涉、爱财如命,以玩弄女人在军营中出名。今日落在这样人的手里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降,当一名叛徒,一名清廷的走狗,要么坚贞不屈,杀身取义,以死报国。

  陈玉成疏缓一下被绑疼的筋骨,冷笑道:“胜将军不必客气,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胜保拍手说道:“痛快,痛快,陈将军果然名不虚传,说话干脆利索,有大丈夫风度。好,我就直说了,请陈将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降我大清,保你也做个提督或巡抚之职,何苦跟洪秀全反贼卖命,出力不讨好呢?到头来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识时务者为俊杰,请陈将军三思?”

  苗沛林也从旁边谄媚地说道:“陈将军,只要你投降,有胜大将军为你担保,保证不杀你,还会让你有高官厚禄,总比做一名流寇东躲西藏,最终没有好下场呢?如两宫太后执政,天下归心,各路大军兵进南京,连洋人的洋枪队也前往助战,南京不日可破,反贼洪秀全死无藏身之地,陈将军应向我一样,早早投——”

  “苗沛林,你这卑鄙小人还有脸说下去,捻子兄弟知道,定将你碎尸万段!”不待苗沛林说下去娇娇斥骂了他。

  苗沛林老脸蓦地一红,但很快又变了过来,厉声说道:“娇娇,你也敢辱骂舅舅,我是为了你好,陈玉成他只是一个反王,没名没分,死了也不能埋进祖坟,你跟着他咋行?如今又是一个败将,将来吃不饱穿不暖,你劝他投降胜大将军,事不尽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怎比做一名草寇有出息?”

  胜保不耐烦了,“苗沛林,别同他说那么多,我胜保做事向来直来直往,陈玉成,你降就降,不降我就将你推出去斩了。实话告诉你,我不稀罕你这么一个人才,你投降我,我还不大放心呢?你降还是不降?”

  陈玉成扫了一眼苗沛林,冷冷一笑:“大丈夫生当作人杰,死也为鬼雄。我陈玉成十四岁随天王起义反清,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虽然兵败,又遭小人所害被俘也不觉得遗憾,必定手提利刃驰骋疆场扑杀满贼,只可惜没有将你这满清鹰犬杀死,实在是我陈玉成人生一大憾事。若说遗憾,就是没能够杀尽北京,推翻皇帝小儿的宝座……”

  不待陈玉成说下去,胜保跺着脚咆哮道:“真是反了,反了!来人,把这个反贼给我推出去斩了。”

  “胜大人,陈玉成是反贼一个很有影响的人物,是否需要先奏报朝廷,然后再杀也不迟。”苗沛林建议说。

  胜宝哈哈大笑:“杀了一个反贼头目这等小事何须奏报朝廷,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汉周亚夫屯兵细柳,军中只听周将军的军令,哪有什么天子的诏书?”

  胜保幕僚蔡寿祺也劝阻说:“胜大人,陈玉成是要犯,我等不可作主擅自将他杀了,倘若朝廷怪罪下来——”

  胜保不待他说下去,打断他的话说:“寿祺不必多言,不就是杀一个陈玉成吗?别说是小小反王,就是洪秀全被我捉住也敢将他宰了。如果我连这一点权也没有,还算一个什么在外领兵的将军?如今皇上年幼无知,两宫大后不过是妇人之见,报上去也等于不报。”

  “倘若两宫太后怪罪下来,说将军先斩后奏,恣意妄为……”

  胜保连连摆手不让蔡寿祺讲下去,“我再问一声陈玉成他降不降,不降即刻斩首。”

  陈玉成仰天大笑,“一妇不嫁二男,一马不驮二鞍,一臣不保二主。砍头不过碗口大的一块疤,想让我陈玉成投降清廷,除非太阳从西方升起。”

  “杀,杀!”

  暴跳如雷的胜保连连挥手喊道。

  娇娇见陈玉成被推了出去,失声喊道:“陈大哥,请留步,我也随你一同去吧!”

  娇娇说着,就向外冲去。几名士兵上前挡住了她。

  胜保上下打量一下花容月貌、身段苗条的妖娇,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手把胡须,像牲畜行里的买主欣赏待售的母马一样,颇有几分赞赏的口气说:“陈玉成这小子挺有福气的,竟然弄到这么一个大美人儿。实话直说,今日之所以宰了陈玉成这个小子,就是冲着他这俊俏的小娘子来的。不宰了他,这小娘子怎么会服服帖帖地侍候我呢?哈哈,苗沛林,你说是不是?”

  “胜大人说的是,胜大人说的是,不过,小的以为,这更是娇娇的福气。”

  “娇娇,一个很美的名字,就像她本人一样美!”

  苗沛林马上又附和道:“娇娇名字的确很美,胜大人有所不知,娇娇这名字还是我给起的呢?”

  “你给起的名字?”胜保不相信地问。

  “对,对,娇娇是小人的远房外甥。”

  “哈哈,这么说你我马上就是亲戚了?”

  胜保一想不对,马上生气地吼道:“苗沛林,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想占老子的便宜!”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说的是实话,如果娇娇不是小人的外甥女,小人也抓不住陈玉成和娇娇。”

  胜保一想也对,马上满脸堆笑地说:“苗沛林,你立了大功一件,本大人重重有赏,奖你黄金二百两!”

  “谢大人!”苗沛林一揖到地。

  不久,一名士兵捧上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回大人,陈玉成被斩,人头在此,请大人过目。”

  娇娇一见陈玉成真的被杀了,放声大哭,拼命挣脱两名士兵的手,向那人头扑去。

  “陈大哥,是我害了你,让我也同你一起去吧!”

  说着,一头撞向廊柱。

  幸亏两名士兵就在旁边,才拦住她没有让她撞上去,否则,娇娇也已经脑浆迸裂。

  胜保立即喝斥道:“混帐东西,我让你们把陈玉成杀了,什么时候让你们把人头拿来?还不快滚下去,愣着于什么?把姓陈的狗头和他的尸首埋了。”

  胜保又急忙喝令旁边的人:“快把这个小娘们带回后营好好看管,出了半点差错老子宰了你们全家!”

  河南延津胜保大营。

  一间装饰富丽堂皇的房子里,娇娇独坐其中以泪洗面。看着这满屋的绫罗绸缎和各种玉器珍玩,娇娇一点也提不起精神她已经两天没吃任何东西了。

  娇娇只觉得自己的命很苦,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自幼父亲早亡,和一个年迈的母亲相依为命,尝尽了人间辛酸。绝望时加入了家乡的秘密组织——捻子,在那些杀富济贫的兄弟姐妹们帮助下,她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家中的生活也一天好似一天。正是在捻子中,她和从小就竹梅青马德顺哥好上加好,萌生了只有男女之间才有的那份感情,从此,对人生更充满了希望。

  不知什么原因,德顺哥为了啥预言突然抛弃了自己,到京师去做太监,究竟太监当上了没有,从此一去不复返,杳无音信。她的一颗少女之心也随张大哥永远地流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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