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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懿贵妃上前为咸丰擦去脸上的泪水说:“请皇上放心,只要奴卑在,一定会好好教导淳儿的,决不让他有负圣望。”

  咸丰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拉着懿贵妃的手说:“淳儿交给爱妃了,典学时一定为他选一位德高望重的师傅。”

  “皇上了解朝中众臣,认为谁为大阿哥的师傅较合适呢?”

  咸丰沉思片刻,“有两位德高望重而又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人,可惜都告老还乡了。”

  “皇上所说的这两人莫非是前礼部尚书、大学士祁寓藻和大学士翁心存。”

  咸丰点点头,暗暗佩服懿贵妃对朝中的人事了如指掌,自己这么一提,她能立即想到这两个早已不在朝中的老人。若换上贞皇后,她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但咸丰心中又有一丝莫名的恐惧,他深知懿贵妃心高气做,权力欲望太重,为人又手段阴险毒辣,自己倘若一命归天,懿贵妃难免不弄权朝政,效法吕雉、武则天等人。

  懿贵妃见皇上不讲话,又问道:“除了这两人外,还有谁有资格做大阿哥的师傅呢?”

  “翰林院编修李鸿藻也可以,此外,工部尚书博仁也都有真才实学。”

  懿贵妃又建议说:“大阿哥已满六岁了,也很好学,何不在热河行宫为他典学,正巧李鸿藻也在这里,就让他先做大阿哥的启蒙师傅吧。至于皇上所说的祁学士与翁学士,他们虽告老还乡,回京后可以下诏让他们人朝任职悉心教诲大阿哥。”

  懿贵妃忽又问道:“如今已到了春季,皇上是否准备回銮京师呢?在这偏远的塞北,也不利于皇上龙体康复,何不回京广求明医为圣上治病呢?”

  咸丰点头说道:“朕也早有回銮之心,几次催问肃顺,让他给奕䜣传旨问及京师修缮如何,他说奕䜣折奏可以回銮,但修缮工作尚在进行,夷人也尚未完全退却。朕不忍见京师破败的惨象,怕触动心事伤心落泪而加重病情,因此一直没有议定回銮之期。朕决定让肃顺安排一下,近期就回銮。朕已经病入膏肓了,就死也要死在京师,不能做这荒山野鬼吧。”

  懿贵妃立即用手捂住皇上的嘴,泪流满面地说:“皇上千万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皇上正当盛年,龙体一向强健,只是偶感伤寒所致,回京后下诏遍访名医,一定会治愈圣上的病,请皇上不必胡思乱想。”

  懿贵妃说着,拉着大阿哥扑通跪在咸丰榻前。

  咸丰挥挥手,“爱妃和谆儿快起吧,朕不说这丧气话就是了。”

  懿贵妃和载淳站了起来,咸丰又叹口气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话一点不也假,朕何尝不知自己也是娘生的肉长的,怎会万岁呢?如今病到这种程度,你们心中也十分清楚,朕更清楚。朕死而无憾,只可怜我的大清半壁江山和这六岁的皇儿,一切重担只能交给他这几岁的孩子了。”

  “皇上怎么又说这丧气话了。”懿贵妃从旁边叮嘱说。

  “好,朕不说,不说。”

  咸丰叹息一声,闭目沉思起来。懿贵妃悄悄拉着大阿哥退了出来。

  肃顺听说懿贵妃带着大阿哥在皇上那里呆了半日,几次催问皇上回銮京师,肃顺听后咬牙切齿,心里暗想:如此刁钻的女人不除必留后患。

  肃顺来到烟波致爽殿,见皇上呕出的血全是暗红色,深知皇上不久将离开人间。

  咸丰听贴身太监奏报肃顺已来多时,无力地睁开双眼,向肃顺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叙话。又过了一会儿,咸丰才问道:“朕命你准备回銮之事办得如何了?”

  “回皇上,这里的准备工作早已齐备,从京师所来的奏报分析,皇上回銮之日尚须再推迟一些日子。”

  咸丰略有不高兴地问道:“怎么?难道京师众臣至今尚没有把洋人破坏的建筑修缮完毕?”

  肃顺沉着地答道:“回皇上,修缮工作早已完毕,只是从京中传来的风声中不利于皇上现在就回銮。”

  “肃卿听到了啥风声?莫非洋人又来进犯?”

  “传闻恭亲王和洋人有所勾结,并有借助洋人势力在京城自立之意。”

  咸丰一听,十分震动,连连咳嗽多声,才止住咳嗽问道:“此事果然当真?”

  “臣与恰亲王还有景大人正在明察暗访,进一步证实此事,奕䜣年前希望皇上早日回銮,而今日送来奏折却忽然改变了主意。”

  肃顺说着,呈上奏折。

  咸丰接过折子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臣等前因该夷内犯人城,要求无已,剿抚两难措手。而木兰地处寒外,盛夏犹寒,未宜久驻,五中忧愤,焦灼万分,不得已,吁请圣驾西巡,莫若以西安为临幸之所,人心易于系属,粮饷易于换输,诚为便宜,请皇上三思,臣待以令谕!”

  咸丰看罢折子也凝思道:“让朕西巡西安,这是何道理,难道他们不知朕卧病在身吗?”

  “回皇上,对于圣上龙体欠安的事臣只是回告京师诸人偶感小疾,没敢明告,臣怕奕䜣等人知道皇上卧病在身更生二心。从奕䜣这次回奏的折子看,他请圣上西巡是别有用心的,他与山西巡抚英桂交往颇深,而让圣上西巡,若在山西地界作乱,他可名正言顺推脱责任。若一切如愿,可堂而皇之取圣上而代,倘若事有不测,奕䜣仍可以此借口进兵山西,这是周密思考才定出的诡计,请皇上三思。”

  咸丰长叹一声:“朕与奕䜣虽有隙,但必定有手足之情,在关键时刻朕都不避前嫌重用于他,难道他会生此歹心?”

  “皇上,臣以不信,但日前谣传颇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京师封锁皇上卧病的消息,拒绝奕䜣的西巡请奏,看看京中有何变动,再作料理,皇上以为如何?”

  咸丰点点头,“就按卿所说的去做,时刻留心京中的变动,再传谕黑龙江将军奕山带兵赴热河护驾,命盛京将军玉明速调齐马步队官兵兼程来木兰行在,以防万一。”

  肃顺见皇上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心中暗暗高兴,又进一步奏报说:“皇上,奕䜣这样做是不是在这热河行宫有人和他暗通一气?”

  咸丰一怔,“哦,肃卿怀疑是何人与奕䜣暗中勾结?”

  肃顺摇摇头,“臣没有充分证据决不胡乱猜疑任何人,但臣一定细心查处,力争纠处那暗中与奕䜣勾结之人,为皇上根出心头大患。”

  咸丰想了想说道:“肃卿尽可留心查处,但也决不许胡乱猜忌他人,实在没有也就算了,对奕䜣有二心只是谣传尚无根据,万一泄密京师,反而弄巧成拙。”

  “皇上请放心,臣小心行事就是,决不会为皇上增添麻烦。”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进殿报告说:“皇上,肃大人,大阿哥摔伤了,伤得很厉害。”

  咸丰一听,焦急万分,连咳嗽几声才强行止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快奏报与朕。”

  “回皇上,奴才去文津阁时碰巧见到几个侍从人员把大阿哥抬回来,正清御医抢救呢?据说是醇亲王爷带大阿哥打猎时摔到山崖里了。”

  咸丰一听更是吃惊,立即命人传醇亲王奕䜣。

  奕䜣来了,进殿就跪下请罪说:“罪臣奕䜣拜见皇上,请皇上龙安。”

  “大阿哥被摔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实说来?”

  奕䜣只好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

  今天上午,奕䜣与福晋去文津阁拜见懿贵妃,谈到皇上病重,每天只能用鹿血作血滋补,而避暑山庄所圈养的一些鹿全部杀尽,只能每天派人去木兰围场里猎取,由于人夏草深就更难猎取了,时常空手而还。

  奕䜣一听,便要亲自带人去围场猎鹿。载淳一听七叔去为阿玛猎鹿治病,也哭闹着前往,奕䜣征得懿贵妃同意后便带着大阿哥去围场猎鹿。奕䜣派两名士兵照看着大阿哥,自己却指挥猎鹿去了,谁知小载淳玩心大起,央求两名士兵带他站到山坡上观看。也是注定要出事,一名士兵到林中解大便去了,这名士兵稍一不在意,载淳多走了几步,一不小心被山藤绊倒滚下了山坡,胳膊腿都摔折了骨,身上脸上也都擦得稀巴烂,简直成了一个血孩子。

  幸亏山坡不高也不陡,否则载淳早已命归黄泉,那奕䜣惹下的祸就不小了。

  咸丰一听载淳只是摔伤,伤势虽然重一些却无性命之忧,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他狠狠地训斥奕䜣几句,便命他起来,毕竟是为了他去猎鹿,奕䜣的一颗忠心还是可嘉的。

  奕䜣道一声谢站了起来,“请皇上安心调养,大阿哥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御医已经诊视过,不要一月就会完全好透。”

  咸丰放下心来,过了片刻又问道:“听说奕䜣在京师与洋人勾结甚密,企图借助洋人势力在京师自立,你听到这消息吗?”

  奕䜣也听到了这个谣传,但他估计是肃顺之流与奕䜣不和,故意放出这个口风,让皇上对奕䜣生疑,从而起到打击奕䜣的目的。对于奕䜣的性格和为人奕䜣还是十分清楚的,他虽然才华横溢,心高气傲,但做事忧柔寡断,对皇上也忠心耿耿,是决不会勾结洋人在京城怀有二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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