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历史小说 > 同治皇帝 | 上页 下页
三七


  沈宝田略有为难地说:“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医理上讲要对症下药,任何药物都有它的克星,必须了解大阿哥服用过什么迷性的药物后来又如何止住那药物的,所用的是何药,才能做到对症下药。在下医术浅短,一时尚分辨不出大阿哥体内潜伏的这两种药物到底为何物?惭愧,惭愧。”

  懿贵妃忙安慰说:“沈御医能诊断出大阿哥的病症与病因实在难能可贵,比起一般御医不知高明多少倍。只要沈御医再细心揣摩几番一定会彻底查出病症的根原,治愈大阿哥的病。”

  懿贵妃说着,一挥手,“来人,赏沈御医白银二佰两作为奖赏,今后要多多有劳沈御医为大阿哥费心。”

  沈宝田急忙跪下辞谢说:“无功不受赏,奴才为大阿哥治病这是奴才的本份,怎能接受贵妃娘娘的赏赐呢?”

  “沈御医不必多礼,贵妃娘娘向来赏罚分明,算是给沈御医寻找治愈大阿哥体内疾病的跑腿费吧。如果沈御医不收下可就是对贵妃娘娘的大不敬了。”安德海从旁边说道。

  沈宝田立即含笑答道:“恭敬不如从命,奴才就暂且收下,一定不负贵妃娘娘厚望,竭尽全力治愈大阿哥的病,请贵妃娘娘一万个放心。”

  安德海送走了沈宝田,立即来见懿贵妃。懿贵妃不等安德海开口讲话,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怒气冲冲地骂道:“安德海,你这个千刀杀万刀剐的坏东西,连老娘你也敢骗,我不禀告皇上将你乱棍打死才怪呢?”

  安德海一看懿贵妃真的动怒了,吓得扑通跪倒在地,鸡啄碎米似的磕着头哀求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确实不关小人的事,奴才的确不知,奴才纵有大胆也不敢坑害大阿哥。”

  “哼!不用花言巧语,说,是谁指使你勾结那西藏臭喇嘛陷害大阿哥的,不老实交待,我剥了你的皮。本娘娘待你不薄,把你当作亲信,你却背着本娘娘干这天地不容的事,快给我从实招来!”

  懿贵妃说着,又揪住安德海的耳朵拧一圈。安德海被拧得直叫喊:“请娘娘先松开奴才的耳朵,让奴才把事情原尾讲过之后再请求娘娘发落。”

  “好吧,你老实交待,不许有半句撒谎,否则,剁掉你的脑袋。”

  安德海苦丧着脸说:“当初,娘娘命奴才想法陷害云嫔,奴才想来想去只有从大阿哥身上作文章,就找来那西藏喇嘛桑巴特,他说给大阿哥吃一种催魂的药,大阿哥吃下必然不住地啼哭,对外只说大阿哥中了邪祟。当时奴才也曾问过桑巴特,那药物对人体是否有什么损害,他说毫无损害,只要再给大阿哥服上几粒解药,大阿哥马上就会恢复如初。”

  安德海说着,偷偷看了一眼懿贵妃,小声嘀咕一句:“奴才这样做也是征得娘娘你的同意呀,不然,小的哪敢做这个主,如今娘娘却把责任——”

  “住嘴——”

  懿贵妃脸一本喝住了安德海说下去。

  “谁曾想到那迷魂药有这厉害的负作用,否则,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你们给大阿哥服下那倒霉的害人药。那个西藏喇嘛真该放进油锅里炸他娘的稀巴烂,连老娘也让他给坑了。”

  懿贵妃说到这里,眼圈一红,泪从眼角滚了出来:“真是害人先害己,万一大阿哥有个三长两短,我今后还指望谁呢?安德海,你这个该死的东西,老娘可让你害惨啦。”

  安德海见懿贵妃伤心地哭了,也故意揉一揉眼睛,装出哭的样子说:“娘娘不必太过伤心,从御医沈宝田刚才的谈话看,大阿哥尚无大碍,只要细心医治是能够治好的。任何药物都有它的克星,只要查出大阿哥身上存留的是哪些药物,就一定能够找到解药的药方,听沈宝田的口气,他对治好大阿哥的病把握很大。”

  “小安子,你这个不安好心的狗东西又来糊弄老娘,万一治不好大阿哥的病,我扒了你家的祖坟。”懿贵妃边擦眼泪边说。

  安德海一见懿贵妃消了一大半气,边扶她坐在椅子上边发誓说:“娘娘放心,大阿哥的病就包在奴才身上,治不好大阿哥的病,不用娘娘下令小人就自己把祖坟给扒了。”

  懿贵妃一边坐下,一边余怒未消地说:“小安子,你才是本娘娘的克星呢?真拿你没有办法。事到如今我也不责备你,不过,这事你不能再马马虎虎酿成大祸了,有几点要千万当心。”

  “请娘娘吩咐,奴才一定小心办理。”

  “御医沈宝田对大阿哥的病诊断过了,但这事要千万保密,令他严守秘密,想法给大阿哥治病,无论花费多少都行。这事只能令他一人暗中进行,其他人不得插手,更不许四处张扬,包括当今皇上也不得告诉,不然的话,引起皇上怀疑,你我死路一条,明白吗?”

  “奴才马上就去找那御医沈宝田,让他为娘娘保密此事。”

  “话应该怎样说,事应当如何做,可要讲究策略,再也不许发生像那西藏臭喇嘛类似的事,不然的话,小心你的狗命。”

  “请娘娘放心,小安子在娘娘的调教下也聪了许多,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正说着,那边有宫女在门外高声奏报:“醇王福晋来看望贵妃娘娘,见是不见。”

  懿贵妃一听妹妹蓉儿来了,急忙通知下去命她进来。

  安德海这才拜别懿贵妃去找御医沈宝田。

  醇王福晋来到正堂,一见姐姐早已等在那儿,正准备行叩拜大礼,懿贵妃一把拉住妹妹的手:“妹妹何必多礼,这儿又没有别人,不必多礼了,快坐下说话吧。”

  醇王福晋这才坐到姐姐兰儿的侧面,两旁早有宫女献上上品茶和点心,她们姐妹俩边吃边聊。

  “妹妹一向可好,在王府还住得惯吗?”

  “人们都说侯门深似海,过去在娘家时也没有感觉到这一点,自从进到醇王府才深深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王府的规矩也太多了,这也不能做,哪也不能做,处处都有个规矩,一说就是老祖宗订下来的,谁也不得更改。唉,真是一点也不自由,哪像原先在家时那么进出自便,谁也不管不问。”

  懿贵妃也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呢?你在王府感觉尚且如此,姐姐在这皇宫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一举手一投足都有讲究,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可以说,在什么人面前讲什么话,在什么人面前不该讲什么话,这些都要有个分寸。稍一不慎说错一句话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古语说伴君如伴虎,的确如此,皇上的喜怒哀乐变化无常,有时比老虎还难把握呢?”

  “姐姐说得也是,自从姐姐入得官来,每次见到姐姐,总觉得姐姐的性格有所变了,变得太老成持重了,根本不像二十挂零的人,倒像四五十岁的管家婆啦。”

  “平时里没有感觉出来,经妹妹这么一提醒,我也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变了个样,少女时代的影子一点也没有了。妹妹还记得爹爹在安徽宁池任太广道时,咱兄妹几人玩得多开心,整日无忧无虑地唱呀跳呀。春日里到郊野放风筝,夏日里到河水中划船,秋天上山采集花果,冬天里滑雪溜冰。自从爹爹丢了官到江苏镇江养病,家道也就败了,姐姐在宁池时学得的江南小曲就再也没唱过。唉,一提起江苏镇江我就心里发酸,爹爹一病不起,后来客死他乡,母亲带着咱们兄妹几人,又背着沉重的债务,那个日子多惨呐,人人瞧不起,谁想到咱姐妹能有今日?”

  懿贵妃兰儿说着,辛酸的泪水顺着白净的面颊流了下来。

  醇王福晋也一个劲儿擦眼泪。

  “咱家能有今天应该算是姐姐你的功劳,如果姐姐不进宫,怎会有今天的显赫家门?爹爹做梦也不会想到咱叶赫那拉氏家族会这么显贵,他在九泉之下如果有灵,也该高兴才对呢?”

  兰儿一听妹妹提到了父亲,叹息一声说:“咱兄妹几人也算大富大贵了,母亲也跟着福如东海,只可怜父亲的尸骨仍在京外,我早想让父亲的尸骨搬运入京,只可惜南方正闹洪匪叛乱,江苏镇江一带正是主战场,等到战乱平息,我再着人去镇江凤凰山搬运父亲尸骨,让他老人家死后也享一享咱兄妹的福气。”

  蓉儿一听姐姐提起凤凰山上父亲的尸骨,忽然想了什么似的,突然说道:“姐姐,你是否记得我们在那凤凰山凤凰寺里避雪时,有一位放任的官员,他帮助咱们安葬了父亲,临行时还慷慨解囊相助。”

  “姐姐怎会不记得呢?多年来,姐姐一直挂念着咱家的几位恩人。昔人受人滴水之恩,他年必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我们有报答恩人的能力了,只可惜打听不出恩人如今所在。”

  蓉儿马上接口说道:“凤凰寺里给我们相助的官员我曾在不久前见到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没有直接与那人相见,过后也忘记向醇王打听。”

  兰儿一听蓉儿最近见过自己家的恩人,精神一振,追问道:“你是说,凤凰寺里与我们一同被大雪所阻避难寺院的那位官员吗?”

  蓉儿点点头。

  “唉,妹妹真是贵人多忘事,竟把自家的恩人名字也忘记得一干二净,无怪乎如今事道人人都不情愿做好人。姐姐却一直没有忘记那位恩人的名字,他叫瑞麟,是从京城放任镇江府赴任途径凤凰山的,也是大雪所困与我们碰巧相遇。妹妹最近见过这人?在哪儿见过的?”

  “距离今天约有二十天的光景,就在醇王府的会客厅堂里。那天醇王爷宴会几位在外放任而今返京的官员,我碰巧从厅堂经过,看见一位官员好生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回房后方才想起那人正是自家当年的救命恩人,只是仍记不起名字。恰巧那几天醇王爷有事外出,我也忘记了询问。今天姐姐突然提起旧事,我才想起那恩人。”

  懿贵妃一听妹妹说自家恩人瑞麟已经调任回京,十分欣喜地说:“有恩不报非君子,既然恩人回京了,我们姐妹应当回报一下才是。”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