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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三、夜探禁地

  多日来,咸丰帝都坐卧不宁。

  心爱的云嫔死了,让他有一种淡淡的哀思和淡淡的失落。虽然他并不缺少女人,但能够像云嫔那样与他配合珠联璧合的女人却不多。云嫔对他百依百顺中又不缺自主与独立,温文尔雅又见风情,这与贞皇后有礼有节的爱不同,也与懿贵妃媚情似火的爱也不同,相比之下,他更乐意接受云嫔的这种性爱方式。其他几位贵人、常在呢?对他多含有几分畏惧,做起爱来多是束手束脚,被动地让他觉如喝白开水。

  人们常说,性爱是人生的一半,而那高山之上、白云之颠的性爱体验则是人生命的极致。云嫔失去了,也许生命的高峰体验就失去了,最能激活生命火花的东西也就消失了,怎能不让他伤感呢?

  唐明皇不爱江山爱美人,为杨贵妃把大唐江山糟蹋得乱七八糟,就是他心爱的人死于马嵬坡后,留给他的仍是“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人梦”,这种牵情揪魂的长相思。就是本朝的几位爷不也这样吗?顺治爷哀情董鄂妃,最后一怒之下削发为僧。康熙爷笃情姑姑乌云珠玉格格,不惜身败名裂留下千古骂名而纳姑为妃。

  而他咸丰却让最心爱的人儿在不明不白中死了,总觉得心中实在有愧。

  爱江山也爱美人。

  美人失去了,江山又如何呢?

  这是令咸丰头痛的另一件大事,提起这事他有一丝的恐惧感,他担心父皇的悲剧在他身上重演。

  恐惧是没有用的,社会历史的风暴是无情的,决不会因为你个人的爱与恨而改变方向。

  咸丰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惧与压抑感,他的感觉是正确的。

  到今天,这已不是感觉,而是铁一般的事实。眼前这一堆告急文书足以让他坐卧不宁了。

  咸丰把御案上几封刚送来的奏折草草浏览一下。真是不看不知道,细看吓一跳。这多日来他由于云嫔之死无心过问朝政,有些事直接委托军机处全权处理,谁想到事情已闹到这种地步,洋人已打到天津来了。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谁知朝廷这般重臣全他妈的脓包,从广州到天津数千里的海岸线,竟让洋人打到

  天津来了,怎能不让咸丰恼火呢?

  唉!洋人也他娘的不识抬举,蛮夷之帮动辄就是大炮军舰。要知道,我大清朝是礼义之帮、仁义之师,历来是先礼后兵,仁义至上,国与国之间也正如人与人之间有什么不可以协商的呢?何必刀兵相残?咸丰实在想不通,他觉得自己的胸怀太宽广了,有一颗仁爱之心,这才可以称得上真正的明君英主,有古代圣贤的胸怀。

  而洋人呢?心胸狭窄,不懂得宽厚谦让,缺少应有的知识教养。据两广总督叶名琛奏报,英国的首相叫什么帕麦斯顿还是什么怕死的木头,这人最没有一国之君的气魄,也是出身低贱之人,听说是一名私生子呢?所以才会做出这种让东方文明大国嗤之以鼻的事,用炮舰到我大清的国门上寻衅闹事。

  更让咸丰想不通的是法国、俄国、美国这些国家为何能够听从一个庶出的私生子国君指挥,也参与对我文明大国的侵袭呢?难道这些国家的君主也是和那帕麦斯顿一样都是私生子都有这种好战的狭小心胸吗?

  忽然,传事太监来报,说军机大臣桂良、吏部尚书花沙纳求见。咸丰立即命他们进殿。二人来到殿前,行过君臣之礼后,咸丰略带几分不安的口气说:“二位老中堂匆匆来见朕,一定有什么要事相奏吧?”

  桂良率先说道:“启禀皇上,洋人舰艇已抵达大沽口外的白河口,再不和谈,洋人即日便可攻占天津,直人京城,请皇上定夺。”

  咸丰一听,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洋人北上如此迅速,这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详细讲解跟朕听一听,朕然后再定主意该如何做。”

  桂良心道:皇上唉,皇上,洋人的大炮马上就打到京城了,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岂有不败之理?大清朝的皇上可谓黄鼠狼生老鼠——一窝不如一窝。如此下去,大清的江山怎能不完呢?

  桂良只能心中这么想,他是不敢讲出来的,仍耐心讲解道:“英国这次人侵我大清的借口是‘亚罗号’事件,这点皇上应该有所耳闻吧?”

  咸丰点点头,“朕只听两广总督叶名琛奏报,说为着一艘破旧的商船引起的中外纠纷,朕早已下令把那破船无条件送给英人。不就是一艘破船吗?有什么好争执的,我大清朝是文明国度礼仪之帮,他们西洋蛮夷要就给他们好了,香港岛都已经给了他们,那白花花的银子也让西洋红毛贼抢去了许多,何况是那样一艘破船呢?权作零头送给他们,也显出东方文明之帮的大度胸怀。可那叶名琛不听朕的批示,非要争执一个道歉不道歉的事,结果把事情闹大,朕一气之下解了叶名琛的职也没有消除洋人心中的怒气,才引起这次战争。叶名琛误国误民让朕十分失望,早知如此,悔不该当初委以重任。”

  桂良一听皇上这么说,知道他只听到只言片语,并不了解事件真正内幕,又解释说:“皇上,英人人侵我大清海疆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亚罗’号事件不过是他们派兵的一个借口。就是不发生亚罗号事件,英人也会找到借口的,就像狼吃小羊,怎能没有借口呢?说起这‘亚罗号’事件,纯粹是英人寻衅闹事。”

  咸丰有点莫名其妙,“桂学士凭什么这样呢?”

  桂良来气了。

  “那‘亚罗号’是我大清臣民苏亚成个人所有,是一艘海上禁运的走私船。他们也是为了走私的方便,故意放一个英人当向导,并在香港登了记。按英人规定,登记证满一年不重新登记认为自动取消其资格,这亚罗号船就是满一年没有继续登记的船。广东水师千总梁国定一直关注这艘走私船的动向,恰巧这艘船又耀武扬威地驶进广州码头,梁国定率领水师步卒上船检验,逮捕了十几名海盗。这本是我大清内部事宜与英人无关。谁知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趁机挑起事端,硬说该船是英人商船,要求两广总督立即放人并公开向其他国家道歉。叶名琛为了维护我天朝大国的尊颜,只同意放船放人,拒绝道歉。谁知英人立即派出一个船队进犯我广州,并炮轰广州城,才挑起战争的大规模爆发。”

  桂良话音未落,咸丰就哎哟尖叫一声:“这个叶名琛真是糊涂透顶,人也放了,东西也给了,道歉赔礼道歉是了,何必再为这丁点小事伤了和气呢?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忽然,咸丰又十分不明白地问道:“这英人人侵是为了‘亚罗号’讨个公道,那法国长毛为何也来搅这趟浑水呢?”

  花沙纳知道皇上疏于政事醉心后宫,对于海外世界更是一无所知,只好尽自己所知所能解释说:“那法国与英人合伙人侵我大清海疆也是有原因。据说是因为他们国内出现内讧,为了转化国内矛盾才对外用兵。”

  咸丰若有所悟,“花尚书可晓得这法国出现了什么内讧局势?”

  花沙纳心中暗想:幸亏我详细询问过那俄国公使普提雅廷,不然今天真无法回答皇上的询问。皇上他自己不知道不要紧,我们做臣子的要不知道,又要被他骂作饭桶母猪了。

  花沙纳只好尽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详细解释说:“这法国本名叫法兰西或者叫什么发牢希,就在去年发生一件宫廷政变,一个叫拿破仑的人推翻了政权又建立了自己的皇权统治。”

  花沙纳刚讲到这里,咸丰就插话问道:“这法国人的名也起得太古怪了,怎么叫拿破轮;以朕之见,叫拿新轮也比拿破轮要好得多,可见法国人是比较守旧的,缺乏我们东方文明古国的变革思想,这法兰西也富裕不到什么地方吧?”

  咸丰这一插话,真让花尚书一时无从讲起,他想了想说道:“拿破仑是法兰西人的姓名,据说是姓,这位发动政变的拿破仑还是他们家族的第三代呢?但这第三代子孙可比不上他们祖父第一代拿破仑那么勇敢威武强大。听洋人描述,第一代拿破仑曾率领他的大军东征西战,把整个欧洲都给打败了,就像元朝的开国皇帝成吉思汗那样不可一世。”

  咸丰高兴地说:“朕明白了,拿破仑是一个家族的姓,就像我们爱新觉罗家族一样,但他们拿破仑家族的皇位仅三世,尚且被人夺走后才又失而复得,而朕的爱新觉罗家族自从太祖建立帝制到朕已经第九代帝位了,将来还不知要延续到第几十代呢?”

  咸丰恍然大悟地说:“正是由那拿破仑第三代刚刚谋夺了皇位,惟恐朝中大臣及天下百姓不服,才对我大清用兵,耀兵东洋,威服国内,实在是可恶至极!难道这法国长毛也在我大清国土上寻找到用兵的冠冕堂皇借口不成?”

  花沙纳点点头,“这就是几年前的西林教案。法国一名教徒未等我边防同意,偷偷溜进广西省西林县以传教为名作恶多端,被西林知县张鸣凤逮捕处死。法国公使葛罗便以此事为借口屡次提出无理要求,后来竟伙同英人联合出兵进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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