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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德顺这才明白娇娇头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原因,这许多天以来,都是娇娇每天服侍他,他的伤才很快地好起来。他也曾问起娇娇头上的青包是怎样搞的,娇娇总是笑而不答或支吾过去,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张德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把抱起娇娇,把她搂在怀里。说真的,他张德顺又不是傻子,自己和娇娇一同长大,可谓青梅竹马。自从两人相互吐露心迹后更是心心相印,只要有时间他们俩总是形影不离,让镇上许多年青人羡慕得直流口水。

  在很小的时候,张德顺就失去了双亲,是堂兄张乐行把他养大,堂兄把他当作亲儿子亲兄弟一般看待,他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跟着堂兄学到许多本领,并加人了捻子。在他乐行大哥的精心栽培下,他成为大哥手下一名得力干将,几乎是大哥的左膀右臂,大哥也视他为亲信,兄弟之间无话不谈。但大哥给他的是父兄般的爱,不同于他和娇娇之间的感情,在他心中,娇娇是他最亲爱的人。然而,他将为了大哥,为了一个义字一个思字舍弃最亲爱的人,去做许多人无法理解的事,此时此刻,他的心几乎在泣血,他拼命地在娇娇青一块紫一块的额上狂吻着,想用吻给娇娇抹平伤口。

  过了许久,张德顺渐渐冷静下来,他强忍着内心的伤痛,克制住自己的情感,他把娇娇放在凳上坐着。他怕自己几次努力坚定起来的信念被感情所动摇,自己再也没有勇气去做那事,去报答大哥的养育之恩,去为了一个义字献身。

  张德顺又拿出冷酷的面孔,铁着心肠说:“娇娇,你走吧,我意已决,一定要去做那事的,希望你不要告诉他人,全当我已经死了。”

  娇娇本来认为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主张,没想到张德顺又说出这番让她失望又伤心的话来,她抬眼看看表面冷酷的德顺哥,但从他那无奈的眼神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娇娇擦去眼角的泪痕,平静地问道:“你去干那事乐行大哥知道吗?他同意让你去吗?如果他同意我也不拦你,如果他不同意你放弃这个念头,随张大哥好好打天下,为咱穷苦百姓寻个出头之日。”

  张德顺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稍停片刻说道:“大哥虽然没有答应我,但他也不会反对的,人各有志,拉杆扯旗子是大哥的做法,我也应有我的做法。”

  不等张德顺说下去,娇娇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是啥做法?还是人做的吗?简直——”

  娇娇没有说下去,张德顺却淡淡地说:“怎么?什么不是人做的?自古到今当太监的人少吗?魏忠贤、郭槐还被封为九千岁呢?人家能做咱又怎么不能做?何况当了太监能够进人宫中禁地了解朝中许多重大事情,对于大哥也——”

  张德顺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急忙改口说道:“对于大哥也没什么妨碍。本来我对于大哥的那种做法就有反感,这样打打杀杀真的能让咱穷苦百姓过上好日子吗?不仅不能,反而让咱穷人更穷,你争我打。咱庄稼人无法生产,种不出庄稼,吃什么穿什么。朝廷再派来官兵镇压,咱百姓岂不是更苦,无端遭到刀枪之灾。如果我当上太监服侍在皇上身边,经常晓叨几句百姓的苦衷,劝皇上多用些忠臣,多惩治一些贪官污吏,皇上一高兴,照我的话做了,这不比大哥的那种办法又快又好吗?”

  娇娇听了,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这样也是,可皇上会听从你的劝告吗?”

  “咋不会?皇上也是肉长的,将他心比自心只要我把咱百姓的苦衷都讲出去,一定会感动皇上的。”

  娇娇想了想,忽然说道:“德顺哥,如果这样能行我也去,你都走了,我在咱雉河集呆下去还有什么意思。要走咱一齐走,你不是常对我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我陪你进宫劝皇上。”

  张德顺见娇娇说得一本正经,急了,忙说道:“你去干啥?我是当太监,太监?你懂吗?”

  娇娇执扭地说:“我怎不能去?不是听人说宫中要许多宫女吗?我可以去当宫女服侍皇上皇后,也可以劝劝皇上多为咱穷苦人着想吗?”

  张德顺急忙摇头说道:“那个地方你万万不能去,你没有听人说皇上最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吗?每年都从全国搜集无数漂亮的女人进宫,他看上谁就是谁。像你长得这么漂亮,皇上找都找不到,你却主动进宫送上门,还不是羔羊送到虎口里,想出都出不来,我不忍心让你到那个鬼地方去。”

  娇娇嘟咬着嘴,故意气他说:“有啥不忍心的,你都忍心抛下我去当太监,我还不忍心去当宫女吗?况且我这模样在咱雉河集稍稍出众一些,中国地盘大着呢?什么漂亮的女人没有,皇上有的是漂亮女人,怎会看上我这个山村野妇呢?你去当上了太监,我也成了宫女,你我同在皇宫中,早晚还能见上一面,彼此相互照顾一下也不寂寞。”

  张德顺见娇娇说得这样坚决,也不好硬劝,想了想说道:“去皇宫中当太监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人家是否接收我还很难说,万一我当不上太监还要回到咱雉河集的,你先别急着去当宫女,待我去京城之后再决定,那时我会给你捎来书信的,到那时你再决定也不迟。”

  娇娇一想也有道理,便问道:“德顺哥,你实在想去当太监我也不拦你,人各有志,但你在离家前一定通知我,让我给你送行,我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张德顺一愣,“什么重要的事,你现在就说吧?否则,我会睡不着觉的。”

  娇娇摇摇头,羞涩一笑说道:“现在不能告诉你,一定要在你走的前一天才告诉你。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走的时候让我给你送行。”

  张德顺点点头,心里道:“莫非她要同我一起去,如果是那样,我更不能告诉她我什么时候走。”

  此时,东方已露出鱼白肚。

  娇娇站了起来,向窗外看了看,吹熄了台上的油灯,在张德顺脸上吻了一下,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情离开了。

  张德顺追出门外,目送着娇娇的身影消失在晨暮中,内心有说不出的酸痛,默默念叨着:娇娇,我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两行清泪从他那瘦弱的脸颊上慢慢滑下。

  二、初入宫禁

  紫禁城坤宁宫大堂里一片沉静。

  皇后钮祜禄氏铁青着脸坐在凤榻上,两边跪着十多个宫女和太监,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大堂中间跪着兰贵人,她虽然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不断地提示着自己:别怕,别怕,有皇上给撑腰呢。但整个身子仍禁不住发抖,她不知道今天的命运如何。

  兰贵人悄悄侧目看看身后,两个执事太监正一左一右站在身后,看那粗大的棍子就让她心惊肉跳,别说一百大棍,就是一棍也让她哭爹叫娘,自己这白嫩嫩的皮肤怎撑住那样的大根。不用三十根准让她去见九泉之下的阿爸。她清楚地知道这棍子的厉害,因为她曾经用这棍打死了十八名和她一样不经打的女人,她们都撑不住五十棍,更何况自己呢?

  兰贵人有点后悔自己平日里太心狠手辣作恶多端了,唉,这是自己咎由自取,一切只好听天由命了。

  兰贵人等了一会儿,见皇后仍没有发话,偷偷翻眼看看皇后,见皇后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一反往常的温和宽厚,她知道自己难逃这灾难了。

  就在这时,皇后一声大喝打破了坤宁宫大堂的沉静:“打!给我狠狠的打,也让这个贱入也尝尝棍棒的厉害。”

  两名执事太监早就觉得有点手痒痒了,一听到皇后的发话,同时举起了杀威大棒准备打下去。就在大棒快要接触到兰贵人的屁股时,猛听身后一声惊慌而又威严的喊叫声:“住手,打不得!”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皇上边惊慌地叫喊着边走进大堂。

  那两名执事的太监急忙收住落下的棍棒就地跪了下来。钮祜禄氏皇后也慌忙站起来,急走两步来到皇上面前施礼说道:“臣妾不知皇上来此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咸丰帝摆摆手,“不知者不罪,皇后请起吧。”“谢皇上!”

  咸丰看看这大厅里的形势又看看皇后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要打兰贵人?”

  还没等皇后开口,兰贵人就小嘴一撇,娇滴滴地哭喊道:“皇上救救奴婢!”

  “爱妃快起来吧,有话慢慢说。”皇上说着把兰贵人拉了起来。

  “皇上且慢!”皇后急忙阻止皇上拉起兰贵人,“皇上,臣妾一向以和为贵,主张宽厚仁慈,用德治理后宫,从不随便动用祖宗家法,只是你这兰贵人太不像话,依仗着皇上的恩宠太过放肆,竟敢不守宫规私设刑堂打死臣妾的一名贴身宫女,你说这样狠毒的贱人该打不该打?”

  皇上转脸问兰贵人:“真有这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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