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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嘿嘿嘿嘿!”阿巴塔挠着头皮笑了,一脸的憨厚:“其实,其实我不是!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这宝贝也是我在汗王那儿偷来的。到了这里,正碰上陛下出巡,机不可失,于是小的便谎称是喀尔喀的使臣,否则,那些穿黄马褂的卫兵根本不许我靠近这里呀!”

  这么一说,福临也笑了,心里一高兴随口说道:“如此甚好!既然你是真心,朕就封你为护军统领,就是满语说的巴牙喇蠢章京,以后这些穿黄马褂的侍卫全归你统领!”

  “小的不敢!”阿巴塔诚惶诚恐又要跪拜,被福临制止了,阿巴塔皱起了浓眉:“陛下,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小的何德何能受陛下这样的恩宠?恕小人无礼,这护军统领小的不能做。”

  “朕明白了,你是担心自己新来乍到没有军功,怕众人不服?”福临眼珠子一转,嘻嘻笑了起来,用手一指场外的各路好手:“瞧瞧,场下的勇士们都等了好半天了。这样,如果你在今天的比武中获得“巴图鲁”称号,众人还有谁不服气呢?”

  “嘿嘿,这倒是个好主意。”阿巴塔眉头舒展了,开怀大笑起来。

  “天神,从哪里冒出了这么个黑塔似的野人?”“乖乖,皇上有意成全这人,这比武场上怕是没有你我兄弟的份儿了。”“何以见得?这又笨又蠢的大黑熊说不定不堪一击呢!”众人议论纷纷,看来,对黑大汉的介入他们虽心怀不满,却也无奈。

  太阳像一个金灿灿的圆盘,光焰四射,给人带来暖意。这晴朗的秋日加上无风的天气给观赏比赛的人带来福音,参加比武者也暗暗称喜。福临手一抬,示意吴良辅宣读诏书。

  “皇上谕旨!”随着吴良辅拖着的长音,比武场内外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了,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红衣太监手中捧着的黄绫子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今日比武,满、蒙、汉、回、藏、索伦、摩梭等皆为一家,盟、旗不分大小,不论尊卑,不论族姓,均以功论赏!无异心者,赤诚之臣,皆是列祖列宗之功臣。阅武台对面虎、豹、熊形三杆三旗下,各有头簪金花、手捧美酒的美女十名,有本事的巴图鲁只管去取!”

  “噢!”台下众人听了,一片叫好,欢声雷动。

  “肃静!肃静!”吴良辅扯着尖细的嗓子大声喊着,继续宣读圣旨:“此次比武选拔人才,不以衣帽取人,不以部落大小取人,选其骑射精熟者,武功精湛者,看其心对列祖列宗忠诚否……”

  这道诏谕使蒙古周边的弱小部族的选手听了为之振奋,扬眉吐气。因为按照惯例,类似此种巴图鲁比武,往往是蒙古四十九旗夺魁呼声最高,而满族八旗子弟、王公大臣对此兴趣不大,因为他们的地位早已胜过巴图鲁,倘若充好汉在此比武夺魁中一败涂地,则要惨遭革职贬降为庶民之厄运,所以,他们对这种比武也不敢过分地轻敌。

  福临对比武场上这种严肃的氛围很满意,台下各族好手们毕恭毕敬,不苟言笑的态度令他觉得开心,这才足以显示出大清的天威嘛!“开始!”福临再一次挥了挥手,说了两个字。

  御前太监立即拖着长音喊道:“圣上有旨,比武开始!”

  顿时,号角齐鸣,鼓乐喧天。蒙古四十九旗以及周边数十个部族的好汉以及汉族的勇士共约千余名骑士,一齐放马人场,一时间人欢马叫,尘土飞扬。有的在马背上单臂倒立,有的在马上马下飞旋跳跃,各显其能。他们个个膀阔腰圆,身手不凡,骑马在校场里兜了三圈,名为“遛马”,实际是开赛前娱宾和马术表演,看得顺治帝福临眼花缭乱,不住地点头。

  第一轮比赛骑射,共分十组,每组二三十人不等。将箭靶涂成校场地面颜色,稍不用心便很难分辨出来,分别由三名靶场阿哈(女真语:奴隶)拿着,藏在靶沟中,靶沟距射手六十步远,共出现三次,每次都是一挥即落。手眼不快者,未待发箭,靶已隐没,最是难射。射手箭杆上都有自己的名字,以中靶多少定输赢。

  眼看射过九组,有中一箭的,也有中两箭的,也有一箭未中的,含羞带忧低头退了出去。到了第十组却有二人连中三元,在众人的喝彩声中,两人兴致勃勃跳上了看台。不消说,这其中一人便是阿巴塔,另外一个披银色绣花战袍,金盔金甲甚是威武,福临定眼一看,不由得笑了,原来这名少年将军便是靖南王耿继茂的长子耿精忠。

  “怎么,你二人这就要来领赏吗?好样的耿精忠,你若夺魁朕便为你主婚!”

  “皇上,有俺阿巴塔的份儿吗?”

  “这……”福临眼珠子一转:“阿巴塔,朕不是已经封赏过你了吗?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哟。”

  “皇上,卑职宁可不做那护军统领,卑职想做大清国的额驸。”

  “哗!”台下传来了一阵哄笑声,有人大声喊了起来:“阿巴塔,撒泡尿照照自己吧,凭你那副嘴脸也想攀龙附凤?”“大黑熊,别不知趣了,想娶我大清的公主,问问我们手中的长枪和短剑同意不同意!”

  “来呀,阿巴塔,看谁先夺得那面虎形旗!”耿精忠话音未落,身形一闪,箭也似地窜了出去,抢先攥住了虎形旗旗杆,一阵放声大笑。

  “小将军,别太得意,看你可夺得虎形旗么?”

  耿精忠一愣,这才止住笑抬头看去,只见自己举着的竟是个空旗杆!而那面黄灿灿的虎形旗却被阿巴塔用一柄系着红缨子的短刀齐刷刷地割了下来。原来,适才耿精忠俯身拔射杆时,阿巴塔早一个鹄子翻身跳上了坐骑,再从马背上腾空跃起,自半空中伸手割下了虎形旗,复又翻身稳稳地安坐在坐骑之上,整个身子纹丝儿不动。“哗!”校场内外又是一阵响如雷鸣的叫好声,很显然,阿巴塔技高一筹。

  福临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有心为阿巴塔喝彩,又恐年少气盛的耿精忠不服,心中未免踌躇。果然,耿精忠额上青筋直暴朝阿巴塔啐道:“呸!你他娘的使诈,算个狗屁巴图鲁!”

  “你——黄口小儿体得满嘴喷粪!来来来,敢不敢再与爷爷较量较量飞马连弩?”

  阿巴塔此言一出,耿精忠心里一沉:糟了,这大羔熊果然有备而来,谁不知道这飞马连弩的厉害呀?与人交战,看他手中只拿了一张弓,可迎风一晃,却可立即化为龙虎双弓,龙在前胸飞,虎在腋下啸,可以同时从身前身后发出五枚箭头,直取对方双目、心窝和胯下战马双眼。最难防的,是对手不知他龙弓为实还是虎弓为实,有时龙弓虚拔弓弦,有声无箭;有时虎弓一声皆无却有五箭并发连弩。两军阵前,阿巴塔靠着这手飞马连弯的绝招不知取了多少养汉的性命,他如今又口出狂言,实则是有恃无恐哇!这可怎么办呢?我明明抢先一步拔下了旗杆,却被阿巴塔割下了旗帜,唉,这事闹的,窝囊!

  耿精忠心里一时没了主张,只恨恨地拿眼睛瞪着阿巴塔,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可当他的目光与福临相遇时,不由得绷直了身子,垂下了眼皮,也许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出风头了,太招眼了?瞧瞧人家吴应熊,这会儿多斯文多本分哪,嘿,我这是怎么了?

  耿精忠想的倒也是实话,若论起出风头,讲排场,谁比得上吴应熊?人家是皇亲国戚,抖得起这个威风呀。

  平西王吴三桂、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继茂,皆是早年降清的前明臣子。本来是四藩,皆因定南王孔有德兵败自杀,独生子又为敌军俘走杀死而绝嗣,故只剩下了三藩。三藩之军皆独自管辖,既不编人八旗,又不隶绿营,但其编制仍按八旗之制。清廷人关之初因满州八旗兵力有限,欲充分利用汉将汉兵,故三潘之旅得以受到重用,三王也分别镇守一省,俨然成了当地的土皇帝。顺治十一年二月,世祖福临下了两道敕谕,一道敕书是敕谕平南、定南二王,“平南王尚可喜留镇守广东”,靖南王耿继茂移镇广西,后移镇福建,委派平西王吴三桂移镇云南,并且授以管辖该省的政治权力。顺治帝颇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作风。平南王尚可喜早年降金,一向效忠朝廷,别无异心。靖南王耿继茂之父耿仲明,虽也归顺很早,但在顺治六年却以隐匿逃人被部议削爵,耿仲明畏罪自杀,这时耿继茂不会不留下阴影。至于平西王吴三桂,则情形又有所不同。起初他坚守关外抗拒清兵,只是当李自成大军包围山海关时,吴三桂才被迫向清兵求援,目的仍要保全大明江山。正因为有此曲折,摄政王多尔衮起初只对其利用笼络,并不完全放心,一直让墨尔根侍卫,固山额真李国翰随同移镇汉中,直到顺治十五年李国翰病故,吴三桂才得以独统军政大权。吴三桂对平定川陕滇黔立下了大功,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他并且积极统兵攻滇,要消灭南明永历政权,可见其对前明故君早已情尽义绝,今后自会永远效忠清帝不怀二心了,对此心知肚明的顺治帝这才决定派他移镇云南,并授以统军治政之大权,而平南、靖南二王分镇的广东、福建却只有处理当地军机事务之权,“一应民事钱粮,仍旧地方文官照旧管理”。平西王吴三桂在云南集军政财权为一身,成为坐镇大西南的“总管”,极为显赫。不仅如此,他的长子吴应熊早在顺治十年便娶了太宗第十四皇女和硕公主为妻,吴庆熊被授为和硕额驸、三等子,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吴三桂父子的飞黄腾达怎能不令其它王爷心里痒痒?于是,在顺治十三年,靖南王耿继茂三番两次地咨告礼部,言及其子耿精忠、耿昭忠年已长成,“应靖缔结婚姻,不敢擅便,惟候上裁”,其意显系希望能仿平西王之例,与皇室联姻。礼部与内大臣商议的结果,认为耿继茂之父“有携众航海投诚功,且继茂身任岩疆,仰承皇上报功恤劳仁德至意,宜以亲王等女下嫁”,对此,顺治帝也做了打称,有心让平西王、平南王以及靖南王三王之子皆与皇女相婚配,使三王成为皇亲国戚,便会永远效忠朝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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