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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曹彪还算聪明,自知难脱死罪,已自备了鸩酒。遂饮鸩而亡。

  司马懿肃清了叛逆,念黄华、杨弘举报有功,奏请少帝,二人进爵为乡侯。对王广大义灭亲,也好言抚慰,予以褒奖。

  一场没有来得及爆发的叛乱被扑灭了。

  司马懿回到京师,未雨绸缨,奏请少帝,将曹魏宗室诸王集中于邺郡,严加监管,以防不测。

  少帝准奏。

  三 成功名颠僧收棋谱 司马懿魂魄游故园

  〖功成名就,司马懿告诫子孙:清、慎、勤;颠和尚飘然而来,取走《驭马谱》;司马懿临终反思:“我司马氏有着辉煌的过去,还会有辉煌的将来吗?”〗

  嘉平三年五月,司马祖庙落成。

  少帝曹芳亲往谒拜,并追封溢考京兆尹司马防为午阳成侯,对司马懿子弟十一人一一封了侯爵。

  少帝封赏过后,起驾回宫。司马懿长跪相送,直到少帝车仗远远消失,才起身口到祖庙。

  一进门,他见府中家人正你喊我叫,张灯结彩,杀猪宰羊,剥鸡剖鱼,看架势是要大大庆贺一番。

  司马懿不觉皱起眉头。他从子弟家人们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可怕的骄奢之气。他心里一沉,厉声道:“停下,是谁让这样干的?”

  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二人兴高采烈地过来道:“父亲,是孩儿。怎么样?”

  司马懿生气他说:“胡闹!”

  “啊?”兄弟俩闹个大红脸。我们这般操劳,不给表扬,反兜头一顿臭骂,岂不扫兴。

  司马师辩道:“怎么是胡闹?祖庙落成,圣上又亲来谒拜,追封先祖,封我们弟兄侯爵之位,难道不该好好庆贺一番吗?”

  “天子起驾回宫,你们为何不出来跪送?”

  “有父亲去就够了,我们不是忙嘛。”

  司马懿觉得这是股可怕的苗头。不及时给他们敲敲警钟,后果不堪设想,他召来合府家人子弟,语重心长他说:

  “我司马家族,世代显赫,历来以效命疆场,为国立功为安身立命之本。我一生承赖祖荫,沐浴皇恩,驰骋疆场,忍辱负重为的什么?就是为的不能忘了祖宗、忘了司马家族的信条。天子的封赏是天恩浩荡。我辈子孙唯有竭力报效国家,忠心事主,才能报天恩于万一。即使这样,还有人怀疑为父有异志。这你们最清楚,为父是如何对外叱咤风云,对内谦恭谨慎的。在封赏面前,利令智昏,是至贤之人所忌讳的;骄奢做物,是至德之人所不齿的。我辈铲除了腐败的曹爽集团,不能再步他们的后尘。谁要居功自傲,做下对不起天子社稷,对不起我司马家族的事来,就不得人宗庙!在祖庙落成之日,在天子封赏之时,我告诫你们要牢牢记住三个字:清、慎、勤。清,为官清廉,为政清明;慎,忠心耿耿,不骄不奢;勤,兢兢业业,鞠躬尽瘁。”

  说罢,又令家人取来纸笔,洋洋洒洒,写下四个斗方大字:“清慎勤堂”。命人做成匾额,悬挂于祖庙正堂之上。

  正在兴头上的司马师莫名其妙受到父亲好一顿呵斥、教训,很不高兴,扭过头吸着嘴嘟嚷道:“小题大作,无病呻吟。”

  司马昭一唱一和道:“就是嘛。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说这些,太让人扫兴啦。”

  司马懿庄严肃穆他说完话,写完字,本以为儿子们会悔悟,并来一番表态的。却不料影影绰绰听到他们发的牢骚,立时气得七窍生烟,手指着二人直哆嗦。半晌才说道:“你、你二人胡说些什么?难道你们要做司马氏的不肖子孙吗?为父苦口婆心的教诲,你们要当成耳旁风吗?”

  司马师兄弟二人见父亲气成这样,唬得忙低头垂手而立,怯怯地说:“请父亲息怒。孩儿一时高兴昏了头,胡说八道,万望宽恕。”

  司马懿仍不满意,气怒地连连挥手:“滚,滚开!”因气力过猛,竟一下跌坐在地,气血上涌,昏厥过去。

  这一下,不仅司马师兄弟吓得六神无主,合府上下更是乱成一锅粥。柏氏哭哭啼啼跑过来,直叫:“老爷怎么啦?老爷这是怎么啦呀!”

  司马三儿急中生智,上前一手搂着司马懿的头,一手的食指拇指紧掐老爷的人中。半晌,司马懿缓过气来,轻叹一声,睁开眼来,缓缓地看着四周,迷悯地问:“这是怎么啦?”

  柏氏抽抽咽咽他说:“老爷也是的。自家人欢喜庆贺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像这样的盛事,人一辈子能有几回?

  竟至气成这样。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叫为妾怎么活呀!”她是个很有心计的人。明里嗅怪老爷,数道自己,暗里却在指斥司马师兄弟不该顶撞父亲,让父亲生气。他们不是她的嫡生,她不敢公开教训他们。

  司马师兄弟二人怕事情闹大,忙痛悔他说:“父亲,孩儿确实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司马懿直感到身竭力衰,不想说话。便挥挥手让他们不要说了,伸手在柏氏的携扶下,回府去了。

  司马懿回到府中,茶饭不思,只感到困倦,歪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他醒了过来。只见柏氏和司马师兄弟及孙子司马炎,围在床前,一个个双眼红肿,面容樵粹,想必他们几天没睡觉,一直守在床边。

  柏氏见他睁开了眼,高兴他说:“可醒过来了。三天三夜,快要把人急死了。”

  司马懿这才知道自己竟一觉睡了三天在夜。这真是个痛快觉。醒来,精神好多了。他感觉到腹中饥渴。柏氏忙让婢女取来红枣山药黑米粥要喂他。他却自己端了,说:“我真老到衣食不能自理的地步了吗?”话没说完,粥却洒了。他这才发现,他的手没以前灵活了。他真的成了四年前诈病骗李胜的样子了。啊,老了。

  柏氏忙让婢女擦拭被褥。又取来一碗粥,喂他。

  喝了粥,十二岁的司马炎活泼地扑到司马懿怀里,喊:

  “爷爷,爷爷!”

  司马懿见到聪明伶俐的孙子,一切不快都忘到脑后了。

  他想,自己一生征战,难得有时间与儿孙一起玩耍。现在,他感到大限将至,这时候才感到生活充满了乐趣。而天伦之乐,则是更大的乐趣。他高兴地摸着孙子圆圆的脑袋,问:

  “好孙儿,近日又背会什么诗啦?”

  司马炎仰着脑袋,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说:“孙儿背会爷爷的《征辽东歌》了。”

  “哦?快背来,让爷爷听听。”

  “爷爷听着,我背啦。‘天地开辟,日月重光。遭遇际会,毕力遐方。将扫群秽,还过故乡。肃清万里,总齐八荒。告成归老,待罪舞阳。’”背完,他得意地看着爷爷,等着爷爷的夸赞。

  司马炎长得酷似爷爷,长方脸盘,高鼻大耳,两只眼睛透出睿智的光。司马懿想,自己小时也是很聪明的,读了很多书,后来都没有在文学上发展。只因自己生逢乱世,光凭学问难以叱咤风云,建功立业。还是祖上做得对,马上打天下。认准了这个理儿,他选择了尚武之道。这个选择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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