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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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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亢奋的还是司马懿。他突然感到年轻了二十岁。离天亮还早,但他毫无倦意。他披上衣服来到后院,他要看看他心爱的坐骑,明天,它又要伴随他投人生死的搏斗了。枣骝马已经听到它熟悉的脚步声,奋蹄昂首一声嘶鸣。 司马懿快步来到马厩。惨淡的月光下,枣骝马浑身泛着明缎似的光泽。司马懿伸手抚摸着它溜光水滑的脖子,看着它刀。善解人意的眼睛,心中腾跃出一种渴望战斗的激情。 马,是他一生中最亲密的伙伴。他和它,共同奔赴刀枪挫骼的战场,分担着行军的艰劳,厮杀的危险,和凯旋的荣耀。 他突然产生一种敬意,敬佩发现了马的战斗功能的先人,竟选择并征服了这豪迈、俊逸而又骠悍的动物,使它成为人类的伙伴,成为战场上的英雄。没有马的战场、还叫什么战场?无疑成了两群猪秽的拱斗,丝毫没有壮烈和精彩可言。 枣骝马喷着鼻息,摆着头,撒娇似地在他脸颊上厮磨,这是它预感到要和主人出征的习惯性动作。司马懿真想翻身上马,去纵情驰骋一番。他浑身的骨节也咯吧作响。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任何的冲动,都会导致明天的失败。做为明天行动的主帅,更应该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他轻轻拍了拍它的额头。它也好象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坚毅地望着他沉默着。 这一夜,天阴沉沉的,阴的可怕。夜。静悄悄的,静的神秘。 九 醉生梦死浮华友 心昭日月忠耿臣 〖时机到了!司马懿抚摸着心爱的枣骝马,突然感到年轻了二十岁,好个马上打天下的将军!〗 且说李胜从司马府出来,乐巅巅的要蹦起来,轻飘飘的要飞起来。这一趟差使来的难受,却有收获。摸清了司马懿的病情和底细。他无疑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活头了。只要他一蹬腿,这天下还不是我们的?他一路想着,哼着小曲,马蹄生风,一忽儿来到大将军府。 他们都在这儿等着,见李胜满面春风口来,都兴奋不已,异口同声地问:“这么高兴,一定有好消息啦?” 李胜却卖开了关子,端起一觚酒,一饮而尽,把觚一顿: “斟酒。” “你快说呀!” “急什么?我跑的口干舌燥,知道我遭的罪么?” “嘿,你去太傅府中探望,莫非他府上有狗咬你了不成?” “看你净说的晦气话。他府中就没有狗。哎,你们不知道,我到了太傅府中,是一口茶水没喝,一把椅子没坐暖,是耳朵遭罪,眼睛遭罪,嘴也遭罪呀。” 曹爽听糊涂了。“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胜用袖口擦了把嘴,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一五一十,绘声绘色地把事情经过讲述一番。直听得一圈人乐不可支,捧腹大笑。 “你可真是受屈了。来来,一人给你端一觚酒,慰劳慰劳。” 桓范犹为不信地问:“你可不要让他给瞒过了。” “嗨!那老家伙说到伤心动情处,我的鼻子发酸不说,他那柏夫人也直想大哭哩,你要装,咱不说热粥,就这酒给你洒一身试试看。”说着,就要把觚中酒倒向桓范的前襟。桓范连连后退,险些绊倒。“没病,那是好装的吗?” 曹爽推开怀中的大桂小桂,甩着胳膊高声大嗓地喊: “哈哈,筋骨都生锈了,该出去玩玩啦。” 丁谧说:“可不是,都成了冬眠的动物了”何晏喊:“打猎!我想吃野味了!” 李胜打趣道:“你家味吃腻歪啦?” 何晏反唇相讥:“价钱到荆州,小心江南的野味儿吃坏了你。” 众人听了,一陈淫荡地大笑。 曹爽说:“等着吧。我近日就向皇上上表,借正月初九明帝祭日,咱们同皇上一起拜谒高平陵,然后去打猎。” “好!” 曹羲不放心地说:“大哥,你还是小心些好。 ”“嘿。二弟怎么胆子比老鼠的胆子还小?你要不想去,你可以不去。” 曹训说:“怎么能不去?反正皇上也去的,我们弟兄都随行护驾,也让皇上看看我们弟兄的威势。” “对。三弟说得好,就这样定了。” 曹爽上朝面君,奏道:“初九乃光帝祭日,臣请陛下届时出城祭陵,而后一齐畋猎,君臣同欢,请陛下定夺。” 曹芳对曹爽擅权欺主、骄横跋扈,十分不满,但又不敢得罪他,一便不想理他。 太尉蒋济一边听了,心中一亮,忙奏道:“陛下,大将军言之有理,臣请陛下定夺。” 曹芳见蒋济也支持祭陵、败猎,只好点头应允。 当晚,曹爽做一怪梦,梦见二虎口衔雷公,翻进院墙,把雷公放在庭中。曹爽醒来,十分讨厌。第二天见灵台丞马训,请他占卜。 马训思索片刻,方小心翼翼他说:“忧兵。” 曹爽听了,心中好笑。我手握内外兵权,怎么会忧兵呢? 便没有放在心上。 马训见曹爽不信,便口家告诉妻说:“今日大将军请我占卜。我卜得忧兵,他却不信。你看吧,不出十日,他便会亡于兵灾。” 妻大惊:“你为何不帮大将军躲过灾难?” 马训叹道:“天意如此,说也无用。再者,你知道外边是怎么说大将军他们的吗?说他们“六大天地”哩!” “怎么个六大天地?” “把持大权——金天银地,恣意乱政——昏天黑地,一天到晚——花天酒地,民怨沸腾——怨天恨地,崇尚清谈——云天雾地,盼他完蛋——谢天谢地。” “咦,这大将军也真不得人心!该他忧兵。” 消息传到司马府,司马懿闻听大喜。 司马师高兴他说:“父亲,时机终于到了!我夜观天象,见荧惑星冲犯紫微星,帝星更位,此乃天意吉兆,违之不祥。 父亲要当机立断,莫失良机呀!” 司马懿一听,怒道:“大胆!大丈夫为国除好,义不容辞。决不能有篡国窃权之僭越之举。” 司马师辨道:“什么僭越?父亲德声动四海,贤名震五岳,肩可担万民之重任,腹中藏安邦之良策,功业鼎盛,无人匹敌,这天下为什么不能是父亲的?” “胡说。为父一生忠君体国德满天下,岂能垂暮之年,断送掉一生抱负,半世勋业,千秋名节?” “天命有去就,五行不常盛。王侯无种。曹氏可以代刘汉,我司马氏为什么不能代曹魏?你说要保自己的名节。其实,你的名节与功业,什么时候没有人泼恶水?什么狼顾之相,什么雄豪之志,什么马食槽,等等,不都是别人无端泼来的恶水吗?你受命二主佐命三朝,忠心耿耿,披肝沥胆,竟然也时时受猜忌,今儿个削职,明儿个架空。你想想,还不寒,心吗?所以,父亲大可不必管那些酸秀才、马屁精胡诌什么。古往今来,孰对孰错,孰好孰坏,史书总是按帝王的意志去写的。” 儿子的话,字字句句如重锤敲打在他的心上,勾起他伤心的记忆。是的,自己这一生矢志不渝,报国安民,却屡遭猜疑掣时,风云变幻,难以预料;升降沉浮,不可主宰,三起三落,崎岖坎坷。每一次挫折,都白自耗费了我大量的精力和生命。心中的痛苦,自己能向谁诉说?君臣国人,又有几个人能理解我司马懿?突然,他发现自己情绪的反叛,立刻收住思絮,语重心长他说:“不,尽管王侯无种,禅代也应该是水到渠成,而不可强求,强求就是篡国夺位。篡国夺位,我的良心将会永远受到谴责,我的魂魄将会遭受无尽的折磨。你不要再说了。你要火速赶回孝敬里,把三千勇士初八由藏兵洞转来,到东门外待命。” 司马师无奈地去了。他说服不了父亲,但父亲也没有说服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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