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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你们曾奏报说:一切当照官职功次而行之。以前分拨辽东人民时,满汉一等功臣占丁百名,其余俱照功次拨给。如你们照官职功次言之,果真出于诚心,满汉官员所占有的奴仆都应多寡平均。而你们有的占有千丁,有的八九百丁,其余的也不下百丁。满洲官员曾有千丁的吗?如真的按功论理,满洲一品大臣应得千丁。自分拨人丁以来,八九年间,你们汉官很多人占丁的名额都超过了规定。如说这些超额人丁都是新生的小孩,那为什么长得如此之快?如说是从他国俘获的,可你们汉官又从未另行出征。朕真不明白这么多人丁是从何处增添来的?你们的过错,朕知而不究。但贝勒和满官以你们私自隐藏人丁谁不怀怨?朕如果不允许你们多得,岂不可以照官职功次重新进行分拨吗?倘如此分拨,不知现占有千丁的应得几人!你们在明朝时,家中人丁又有几人?现在又有多少?为什么不深思呢?满汉官民虽有新旧,但都是我的臣属,岂有厚薄之分?

  既然如此,你们也该同满洲人一样,凡三丁抽一名当兵,凡出征、行猎一切差徭一例承担,不差分毫,你们以为如何?你们试拿朕的话与你们说的话从公思考,有想说的不必疑虑,就直说好了。就说满洲人苦于汉人不只是三丁抽一,还有每年每牛录出守台人八名、淘铁人三名、铁匠六名、银匠六名、牧马人四名,固山下差役二名,凡每牛录下当差的人家占了十分之四。还有每年给新归附的人耕种。又是每牛录出妇女三口,又是耀州烧盐、畋猎、取肉供应朝鲜使臣、驿马、修筑边境四城、巡视边墙、守贝勒门,又是每牛录派兵一名守句骊河(巨流河)、每牛录设哨马二匹,遇有倒弊,则均摊补买。征瓦尔喀时,每牛录各喂马二三匹从征,还派摆牙喇兵十名、兵丁二三名往来驰使,差回又令喂养所乘马匹。遇有各国投诚人来,拨给满洲人现住屯堡房屋,令他们到别处移居,又分给粮食,叫他们舂米纳酒,每年猎取兽肉分给新归附的人,拿出国库银两购买朝鲜布匹,仍令满洲人负载运输到边城……这都是满洲人受苦之处,假如不向你们详细说明,你们也未必深信。”

  萨哈廉传达到这里,总兵官石廷柱、王世选和一批副将、参将、游击官都说:“控诉之事,我们都不知道,这完全是这些备御汉官们干的。”于是,将为首的八人抓了起来。萨哈廉又问:“你们既然说不知道,当户部贝勒派布丹询问时,你们为何又说知道?又为什么将苦累之事备呈于部呢?”石廷柱等人说:“各备御不曾说过差役重科,只说控诉帮丁八人之事,所以布丹来问,我们回答说知道。至于向部里呈报的事,是龙什、希福叫我们将所有负担的差徭详细写明,我们无知,才书写清楚送上去的。”

  萨哈廉将上述情况回报太宗。太宗说:“诸臣既然说不知道,可以将八名备御释放。如果治罪,以后有受苦累的就更不敢说了。各官和备御勿令‘谢恩’,如“谢恩’就是要治罪而又赦免。”石廷柱等得到太宗宽恕,很感激,说:“臣等虽然没有控诉,但此心同死罪无异。皇上和八家贝勒崇尚恤养外人,珍赐无吝,凡遇迎送,宰牲设宴,曾无虚日,臣等以濒临死亡之身,蒙皇上生全,另立一族,得到宠遇,凡此衣、食、奴仆、马匹,哪一样不是皇上的恩赐!果真按功劳大小,颁行爵赏,拨给人丁,我们不但官爵不敢希望得到,就是任何一样东西也不是臣等该有的。现在,臣上等之家不下千丁,下等之家也不下二十余丁,似此豢养之恩,虽肝脑涂地也实难报答万一啊!”【《东华录》,天聪八年正月。】

  汉官联合赴部控诉,实际是一次聚众“闹事”。太宗并没有大动肝火,相反,首先充分肯定他们敢说心里话,“直言无隐”,是完全正当的行为。对他们的控诉与事实不符,尤取平心静气说理的态度,开诚直言。近二千言的长篇讲话,通篇是事实,统计数字,没有一句空泛的大道理,也没有一句惊人之语,更没有使人感到气势汹汹。讲清事实,道理自明,因而感动了汉官,撤回了他们的不合理要求。一场风波瞬间平息。

  太宗曾说:“忠告之言虽逆耳,然于治道有裨”,如“以忠告之言而谓之逆耳”是不对的【《东华录》,崇德五年十月。】。太宗一见到群臣有某些过失当即指出来,诚心“忠告”,并指示改进办法,就是他的兄弟子侄也不例外,一经发现错误,同样当众说清。崇德三年七月,他召见诸王贝勒大臣,严肃批评他们不遵守制度,说:“凡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多罗贝勒、固山贝子、固伦公主、和硕公主、和硕格格、多罗格格、固山格格、固伦额驸、和硕额驸、多罗额驸、固山额驸等等名号,都有定制,如今竟不遵守明文规定,这都是礼部不严加稽查,任其苟且,疏忽放纵所致。

  凡制度已定,理应恪守。你们如见有不可行之处,当创制之初就应奏请改正,可是在刚建立时,你们都称‘善’,等到决定下来,你们又蔑视不遵守,这是什么用心呢?当初你们给朕上尊号时,朕深知你们的行为如此,所以固辞不接受,以为国中有嫉妒人的不良之人,你们都说断无此事,朕才受尊号,立制度,分辨等级立权威。三年以来,你们毫不遵守制度。古语说:国有庆,忌者嫉之;国有祸,逆者幸之。现在你们就是这样,看到我国有喜事而脸色变,看到我国有祸事而幸灾乐祸。当年金太祖、太宗兄弟一心克成大业,今天为什么你们不与朕同心呢?”

  诸王贝勒赶忙认错:“圣谕说得很对。我们实在无言回答,罪过都在我们身上。如果我们都行正道,谁敢不奉行正道!今后我们一定各修身守本分,努力遵守。皇上看到‘见国中有庆而色变,见祸而心悦’的人,并没说破,是希望不良之辈洗心改行,弃恶从善,所以才对我们诫谕。”【《东华录》,崇德三年七月。】诸王贝勒如此,连他的儿子豪格也因在锦州战役中犯了错误,不仅被点名批评,还给予降爵位、罚银两的严厉处分。

  太宗不记仇,不念旧恶,对一些犯错误的臣下进行公开批评之后,仍加重用。崇德七年五月,松山决战刚刚结束,锦州守将祖大寿、副将祖泽远投降,太宗非常高兴。祖泽远向太宗承认自己违背诺言,从大凌河放回后,又背叛后金归向明朝。太宗说:“你所以不再来归,是看着你的主将祖大寿的态度行事的。当时朕前去察看杏山,你明知是朕,却特发火炮轰击,这岂不是背弃朕对你的恩德!你发炮能伤几人呢?别说你城小士卒无几,就是洪承畴以十三万兵屡次举火发炮,又伤了朕几人?朕因你背恩太甚,才不得不这样说。朕见人有过错,当即明说,从不窃自记别人对朕的仇恶,总是反复推敲,如此罢了。不但对你,就是比你尊贵的祖大寿尚且留养,况且对你这小人何必处死!你年方少壮,凡遇战阵,惟有奋发效力吧!”祖泽远听了这一席话,感动得流泪谢恩【《东华录》,崇德七年五月。】

  二、鼓励“犯颜直谏”

  在帝王专制的时代,向来是为亲者讳、为尊者讳,对亲属、对长辈、对君主都忌讳说缺点、错误,岂止不能说,还要替他们掩饰。太宗似乎不完全是这样。他要求群臣向他“面诤”,鼓励他们“犯颜直谏”,给他提意见,批评他的过失。

  天聪五年(1631年)三月,太宗亲自写了三封信征求意见,一封写给两大贝勒(代善、莽古尔泰),一封写给议政十贝勒,一封写给八大臣,特派榜什分别送去。致两大贝勒的信是这样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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