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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6

  在秦王宫南书房里。

  秦王政和王后刚用过晚餐,正是夫妻闲聊家常休息的时候。没有多久,秦王又会开始工作到深夜,王后则是一面做着女红或是看书陪伴,亲手奉茶添水、按摩捶痛,或是帮他传内待,完全学民间庶民的家居生活。

  这是他们最甜蜜温馨的片刻,而且不见得每天都能享受得到,所以他们最珍惜这段时间。

  “好久你都忙得晚餐后这段休息都没有了,”王后叹了一口气:“爱惜玉体,还是要抽时间多休息。”

  “没办法,接连召开御前会议,太多的作战准备工作要做!”秦王政也叹了口气。

  “别的君王多为色情狂,你却是标准的工作狂。”王后笑着说。

  “有你陪着,工作不嫌累。”秦王政深情地说。

  “要是这样的话,以后我提早就寝,免得让你工作过度。”王后半真半假地笑着说。

  “那怎么可以!”秦王认真地大叫。

  “看,还是那个邯郸八岁的野小子,怎样也长不大。”王后仍然笑着。

  “真希望长不大,还是当小孩子好,天掉下来有大人顶着。”秦王政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说这种没出息的话!”王后啐他一口:“那将吕不韦留着你不是当安乐王,什么都可以不管了吗?”

  秦王没答话,只看着王后苗条的身躯发呆。三十多岁的人了,裹在大袖细腰的粉红色长袍里,曲线仍然那样美好诱人。

  只不知脱掉衣服后怎么样?这是大婚后他一直想寻求的答案。

  也许老人说得对,她是以仪态和谈吐方面的上驷,对宫中其他女人这方面的下驷,脱掉衣服,身上也许有什么不愿他见到的缺憾。

  每逢他想要而得不到的时候,他就用这番话来安慰自己。

  “你又在发什么呆?”王后见他不答话,发起娇嗔来。

  “应处理的要务都已处理完,我想休息一晚上,但想到无事可做,有点不知所措。”秦王说的不是他心中所想的。

  “不说你,连我也是一样,那我们该找点什么来做呢?”王后沉吟着:“声色犬马,通宵饮宴,对你对我都太陌生了!偶尔玩一下,不会习惯,因此而上瘾,那太可怕,还是不开始的好!”

  “那你想一下,还有别的消遣没有?”他口中如此说,心里却在想——要是你肯跟我做床上游戏,再长的长夜,也不过是春宵一刻。

  “啊!有了!”王后拍手轻叫,娇憨得还像邯郸的小女孩:“我倒想起一个能够打发时间、又能收益的消遣!”

  “做床上游戏?能够欢娱又能生儿子。”他终于憋不住内心的真话。

  “要做这件事去找别人!”王后脸色突变,蒙上一层严霜。

  “玉姬,我说说罢了,”秦王政陪笑说:“快跟我说,你有什么好法子?”

  “好久没听到韩先生说法了,今晚有闲,不如请他来聊聊也是好的。”

  “哦,是这个好消遣?”秦王政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你想听说话,那就请请看吧。”

  秦王政唤来近侍,要他立归派人请韩非先生。

  “你怎么闷闷不乐?”王后有点歉意地说:“要是你不想听韩先生说法,现在派人追回使者还来得及。”

  其实,秦王政是看到王后的细腰丰臀,胸前两只乳鹿般的东西若隐若现,他的欲念正炽,只是不敢说出口。

  7

  “男人真是闲不得!”他在心中如是想,口中却回答道:我是在为齐国的事担心。”

  “本来我们约定,在南书房我们之间不说政事,因为你在这里的时候,手上、脑中,以及来的宾客莫不与政事有关。假若我再谈,屋内就没有一个清醒的人了。”

  “你冷眼旁观,一定会认为我们这些男人都是疯子,整天谈的都是打打杀杀,不是设计谋害,就是引人上当,对不对?”秦王政摇摇头苦笑。

  “今天例外,说出来,让我为你分分忧。”王后诚恳地说。

  秦王抱着她就吻,她不愿让她过于难堪,只好让他亲吻。

  秦王不再说话,只是单方面地尽情享受。

  “回内寝去!”他小声要求。

  “不,你派使者去请韩先生,人快回来了。”她也小声说。

  她的脸逐渐在发烫。

  “我当你是玉石人,原来你也有感觉,也会想。”秦王政用脸紧贴着她的脸磨擦。

  “……”

  近侍在门外禀报,使者已回,但未见到韩先生,他要当面禀告原因。

  “放手,办正事去!”她轻柔地解开他的双手。

  “传进来!”他只得回坐到书案前。

  “韩先生不在住处,据说已下到廷尉大牢。”使者行礼后跪禀。

  “什么?”秦王政无法发泄的情欲正好找到别的出口,他拍案叫着:“找赵高来!”

  一会赵高到了,未等到他跪下行礼,秦王拿起书案上的茶杯摔了过去。赵高不敢闪躲,只能藉着跪倒的动作让避,茶杯正好由他额边擦过去,掉在地上跌得得粉碎。

  赵高的额边也出现一道刮痕,血汩汩地流出来。

  王后站在一旁不做声,她明白嬴政需要发泄,她也极其厌恶赵高。

  “你是怎么传寡人话的?”秦王政怒吼。

  奇怪的是赵高没有一点惧怕的样子,他俯伏在地上轻言细语地禀奏:“大王要奴才转命李斯的话,奴才一字未改地转命了。”

  “那为什么韩先生进了廷尉大牢?”秦王火气更旺。

  “大王命将韩先生限制居处,按秦律,限制居处者,在咸阳有居所者,软禁居所;在咸阳无居所者,一律下廷尉大牢。”

  “寡人法令没有你熟,找李斯来!”秦王自嘲解围,看到赵高额头流血,不禁又动了怜惜:“先去将头上的伤包扎起来。”不自觉中,他的语气缓和了很多。

  “谢大王。”赵高行礼告退,脸色平和,就像未发生任何事情一样。

  等赵高出门,门在他身后关上后,王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他们联手对付韩先生,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女无妍醜,入宫见妒,朝中宫中男女都是一样。”秦王叹叹气说:“但人君也就是靠这种微妙关系才能统治,否则群臣同心,君王岂不是要退位了。唉,老爹说得对,做君主的就像走绳索卖艺的,一保持不了左右势力的均衡,就会从高空掉下来跌得粉身碎骨。”

  “看你真是闲不得……”说了这句话,王后忽然紧张起来:不要传李斯来,赶快命侍中持节赦韩先生出狱,不管他被诉的是什么罪名,否则夜长梦多,恐怕韩先生会遭到不测。”

  8

  “斯兄救我!”韩非向李斯长跪行礼说。

  “非兄何必行此大礼?别人诬告,法律自有公断,”李斯将他又按捺坐下去:“何况小弟身为廷尉!”

  “秦法严峻,天下闻名,我韩非一身傲骨,怎么能面对刀笔吏?”韩非伤感地说。

  李斯偷笑着在心里想,典狱刚才那番描述大概已吓破了他的胆。所谓慷慨成仁易,从容就义难,何况要受尽折磨凌辱而死!除不少数英雄豪杰外,谁也会闻之胆寒。

  “这样吧,先让我最后拚死对秦王作最后谏阻,假若不行的话,我器官和你一起逃亡!李斯慷慨激昂地说。

  “那怎么行!”韩非连忙劝阻:“斯兄在秦事业有如旭日东升,依目前形势来看,秦统一天下指日可待。我要不是韩公子,对社稷有天生的责任,而像兄一样已身在秦国,我也会为秦王效劳,嬴政的确是万世难遇的明主!”

  “士为知己者死,臣之官职算得了什么!再不然我纵兄出狱!”李斯一听韩非赞秦王是明主,又有留下之意,要是让他和秦王政见面,那不是糟了,所以真有放走他的意思。

  “不,”韩非书呆子的脾气又上来了:“我韩非未能达成君命,无颜回国面对父老,再说,连累了斯兄我也于心不安。”说着他在室内走动起来。

  李斯注意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位食古不化的同窗在想些什么。

  突然,韩非踱到李斯几案前,正色地向他说:“斯兄,我要你救我,并不是救我不死,而是求你帮我死得有尊严。我韩非宁死不辱,不过照目前室内的情形看来,我想求死都不可得。”

  “非兄的意思,”李斯心中狂喜,但脸上不露一点痕迹:“非兄的意思……”

  “找点鸩酒给我,让我一了百了,”韩非坚决地说:“人称秦国虎狼之国,秦王个个凶残成性,翻脸成仇,所以我袖中一直藏有鸩药备不时之需,可惜被送到这里时,全被他们搜走了。”

  李斯一听,这正是他想逼他走的路,而且鹤顶红也为他准备好了。但表面他仍装得诚惶诚恐地说:“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事情还有挽回余地。非兄稍安勿躁,我去找典狱交代几句就带非兄去见秦王,拚死也要为非兄解脱。”

  他慌慌张张地站起,匆匆忙忙的走向门外,装作不留意,袖口里一小包鹤顶红掉在囚内室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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