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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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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手足相残 1 秦王政七年正月,彗星先出东方,再现北方。 太史启奏:彗星在日旁,主子杀父,弟犯兄;现在北方则主刀兵。 秦王政置之一笑,他既无父可杀,相信成蟜也不会犯他。 五月,彗星见西方,军中使者来报,将军蒙骜急病死于军中,相国吕不韦建议暂时退兵河内,秦王准奏。秦军还师,顺道攻下汲城。 五月十六日,彗星复现西方。 庄襄王生母夏太后死。 夏太后因非正室,不得与孝文王会葬,单独葬在杜原东方,庄襄王则早死,葬在蹵E阳。故夏太后生前指定及建筑陵墓时就曾说过:“东望吾子,西望吾夫,后百年,吾墓旁将有万家城市出现。” 几十年后,杜原果成大城。 2 夏太后盛大的葬礼过去以后,秦王政又开始享受他那份独有的秘密快乐。他往桃源庄去得更勤了。 祖母的死,再加上朝中的政争,使得他非常忧郁,只有在公孙玉处才能完全摆脱烦恼,过几个时辰普通人的生活。 等夏太后下葬,守丧三月期满以后,时间已值冬季腊月(十二月),掌管礼仪的奉常和掌宗室事务的宗正联合上奏,秦王政和公子成蟜都将年届二十,应该准备行冠礼了,他们并选定明年正月正日(初一)午时为举行冠礼最佳吉日良时。 但奏简呈到相国吕不韦那里就打了回票,他批驳的理由是:周礼男子二十而冠,乃是按照实足年龄满二十计算。他更找出那些当过他门客而经他引荐入朝当博士的官员,纷纷引经据典力争,这次行冠礼的事就此打消。有些宗室大臣直接上奏秦王政,他内心虽充满愤怨,表面却微笑着说:“先前多少年来,也许大家都错了,照相国所议好了。” 朝中有些耿直却不明利害的大臣又纷纷上奏,要求秦王亲政,相国吕不韦将这些人找来责备了一顿,他说:“各位这个请求是什么意思?主上现在不是凡事都亲自批答吗?丞相总领百官,就各位上奏拟定批答建议,让主上选择,或是作另外批覆,这也是我的职责,各位为什么要怀疑是我独揽大权呢?” 这些大臣明知道他是强辞夺理,但一时还找不出话来驳他,只落得个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最后吕不韦自己又打圆场说:“也许等到主上行冠礼以后,我就不会再替他拟批答,一切政务交由他自己去办了。” 大家一想,再等一年是没有关系的,只不过临时他又要玩什么花样,就没人知道了。 有人向秦王政秘密启奏,他只笑了笑说:“吕相国能者多劳,就让他多辛苦点,不要去烦他!” 秦王政这种莫测高深的态度,有人认为他懦弱,有人判断他是属于"不飞则已,一飞冲天"的君王类型。但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忍,尤其是桃源庄这样一个找得到慰藉的地方,目前再大的烦恼和痛苦,他都能忍受得了。 于是,只要他感到心中烦躁,忍无可忍的时候,他就往公孙玉处跑,只要听到她柔和而清脆的声音,他的一切烦恼都丢开了;只要看到她欲语还笑的娇靥,他就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除此以外的事物,只不过是一些杂音和干扰,不值得去在意,只要不在意,还有什么要忍不忍的! 可是他不知道,他利用别人的家当作阻止烦恼的城堡,利用别人的妻子来做慰藉的工具,虽然也没做什么逾矩的事,别人是否能忍受得了呢? 时间久了,成蟜也发现他的异状,尤其是夏太后去世,成蟜在自居的宫中待不住,下朝后又常找不到他,为了好奇,他跟踪过他几次,发现到这个秘密。但他从未问过秦王政,也没去过桃源庄里面,王兄有个什么情妇类的女人养在那里,不值得大惊小怪,只是觉得这样太危险。他常会在秦王政走后,带着四个力士护卫在上林中等候,看到秦王政安全回来,进入上林回宫,他再打发走四个力士。他对他们所下的禁令是:“全力保护主上的安全,但不要让主上知道你们在跟随护驾,违者死!” 3 那天,时值岁尾,前几天下了好大的一场雪,整个大地万物全是一片白皑皑的。上林直道两旁的参天古木,枝桠全压满了雪,沉重地下垂,就像站立在路旁的白发白须、弯腰驼背的老人。上林直道一直有专人整理,雪刚停,就已将雪铲推到路两边去了。 久雪放晴,正中稍偏西的太阳,在万里无云的高空气照,天空是带着金色的蓝,地面白得发光,空气中弥漫着雪后特有的清新。 秦王政刚从桃源庄回来,心情特别的好。他穿着一套貂皮短猎装,外面却套着破旧的夹衣裤,他需要保暖,却又不能让公孙玉看出他的底细。头上的小獭皮也弄得脏兮兮的,猛看上去好像是狗皮做的。 她还真被瞒过去了,整整瞒瞒了近两年!他不能不佩服自己装假得到家。 他告诉她过年要照顾老爹,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她。其实是过年前后,他要祭天拜地、祀祖、大臣朝贺、春宴群臣等等,不过了正月,他真的抽不出身来。 他喜欢看到她眼中那股依恋和失望的神情。 临行前,她又塞了一点金子在他口袋里,还取出一件新裁制的羊羔皮袍,她说:“将你这套又旧又脏的衣服脱掉,现在就穿上去!” 他怕露出里面的貂皮猎装,只得装着舍不得穿的样子,用脸偎着柔软的袍毛说:“等回去弄干净身子以后再穿,我从来没穿过这样暖的袍子。” 的确,这件皮袍给他的温暖,是他从来未享受过的。 “还是试试的好,我没给量身做的,回去又没有人给你修改。”她坚持要他试穿。 他却笑着将皮袍塞在猎物袋里,上马急驰而去。 “过年后我再来看你!”他回过头来喊。 现在他让马在直道上走步而行,马蹄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跪的踢踏声,他心中那股温馨犹存。虽然要过年后才能再见到她,但等得越久,希望不是越浓么? 忽然"嗖"的一声,一支强弩箭由他耳边穿过,接着是嗖!嗖!嗖! 他拔出猎刀舞动,挥下几支箭去,两腿一夹,白马长嘶一声,放开四蹄向前飞奔。他冷静下判断,弩箭是从前后两面射来,白马在直道上奔驰,目标太明显,他应该转到道边树林中去。正当他刚起此念,只见白马长嘶人立,原来道中间拉有一条绊马索,宝马性灵,紧急刹住,不再往前冲。但在白马人立的顷刻间,又是几支弩箭,分别射进马腹和马颈,有一支箭正穿透马颈的大动脉,马惨叫一声,斜倒下去,鲜血泉水般涌了出来,还冒着热气,好在他跳得快,才未被压在马身下;但右脚已扭了筋,行动大为不便。马则是悲鸣几声,用哀伤的眼神瞪着他,激烈的抽搐几下就断了气。 他跛瘸的躲进一处雪堆后面,只见左右各有三个身上反穿皮衣,手执利剑的蒙面人,包抄搜索过来,原来他们就躲在路的雪堆后面,皮毛向外,与雪地一点都分辨不出来。 秦王政心中暗暗叫苦,但想起老人的话——君王即使是死,也要死得像个君主。他执着猎刀站立,凝神气息以待,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 “他在那边!”左边有一个蒙面人说:“我们上!” “看他那么沉着的样子,好像是有埋伏,他出门不会不带护卫!”另一个蒙面人说。 “我早四周侦察过,没看到什么人。”右面一个蒙面人接话。 两组人已合围,缩小了包围圈,彼此间说话都已听得见。 “上,不管那么多,上!”右边另一个看上去像是指挥者的蒙面人大叫。 两面六个人快奔冲了过来,手上利剑在阳光下发出慑人的光亮。 正在此时,背后树林中冲出五骑快马,也是一色白色劲装,手执骑兵专用的短戟,全都以白绢蒙着脸。这些人马分从前批蒙面人的背后发动攻击,来回几个冲杀,六个蒙面人全部倒卧在血泊中。 这些蒙面骑者在杀完人后,就像来时一样神出鬼没,其中一个留下乘马,跳上另一个人马上,顷刻间又消失在树林中。 秦王政很想知道这些袭击他的人是谁,他没有去牵马,反而是用猎刀挑开一个个蒙面人面纱察看,前五个,他一个都不认识,他摇摇头,苦笑着想:“当然都是些不认识的,他们不会傻得找熟人来行刺君王!但他们为了什么要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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