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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余眛在位四年卒,要传位给季札,季札却逃到国外去了,吴人不得已立了余眛的儿子僚。

  但诸樊的儿子公子光则大为不满,他认为,要是传弟的话应该传给季札,既然季札不肯受国,那传子就应该传给他。结果他用伍子胥之计,趁吴王僚两个同母兄弟烛庸、盖余率大军伐楚,遭到楚军包围而国内空虚之际,使刺客专诸以鱼肠剑刺杀了吴王僚,夺位成为吴王阖闾。

  所造成的结果是:烛庸和盖余听说王僚被杀,乃投降楚国,吴国国力因之大受损害。再加上伍子胥投吴,目的是在借兵伐楚,以报父兄无辜遭到楚平王诛杀之仇。因此在他受到阖闾重用以后,一再唆使吴国攻楚,接着又是兴兵攻越,遭到秦越联军的夹击,阖闾在这次战役中伤重身亡,吴国元气大伤。虽然阖闾的儿子吴王夫差,三年后报了越国杀父之仇,但接连的国内争位之战和国外讨伐之战,兵连祸结,国力浪费殆尽最后吴国是亡在越国之手。

  老人说完这段故事,睁大眼睛,两目似电地来回看着室内的四个人。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子楚脸上问道:“太子对这个故事有什么看法?”

  子楚沉默不语,低头若有所思。

  “夫人你呢?”老人又转向楚玉夫人问。

  “贱妾乃女流之辈,对军国大事没有插口的余地。”楚玉夫人微笑着说。

  老人抚须哈哈大笑,转向两个小的问:“大人都没有意见,你们两个说出听了这这段故事后的感想。”

  嬴政起坐长跪回答说:“吴国之乱是乱在吴王寿梦没有定见,假若他认为季札贤德,就应该明确立他,相信诸兄长不会反对,季札孝顺,亦不敢违背父命。吴国在季札治理之下,定会日益强盛,不会闹出日后兄弟相残以致亡国的惨痛结局。”

  “你呢?”老人又问成蟜。

  成蟜亦起坐长跪回答说:“自周公订礼,历来王位和爵位世袭都是传嫡传长,寿梦以自己的偏爱,意图破坏宗法,众兄弟又只顾愚孝,想完成父亲遗愿,才会造成这种后果。”

  “太子,你对你两个儿子的看法,有何批评?”老人语带双关地问。

  “这都是太师傅教导有方,他们的议论非常中肯。”子楚亦言外有意地回答。他是说凭两个十岁的孩子,天资再聪颖,必不会回答得如此一针见血。

  “好了,我将季札的一番话作为这个故事的结果。他得知公子光刺杀王僚而夺位的消息后,由国外赶回国,哭祭王僚的墓说:‘吾敢谁怨?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乱,立者从之。'由这番话也就知道他内心的痛苦了。”

  室内一平安静,很久,老人才叹口气说:“前车之鉴,人尽皆知,但为什么历史上重蹈覆辙的人会这么多?”

  嬴政这时突然插口说:“我和成蟜才不会蹈这种覆辙……”

  “是啊,我和嬴政曾撮土为香对天发誓,绝不会为争王位,兄弟自相残杀。嬴政是嫡又为长,他要是得立,我终身都会辅助他。”成蟜插口说。

  “成蟜是我的兄弟,我也终身都会爱护地!”嬴政抢着说。

  “住口!”子楚轻轻喝叱,他转向楚玉夫人问:“成蟜无母,按宗法,你不但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也是要抚养他的养母。”

  “楚玉谨奉教。”楚玉夫人低下头,两眼满含泪水,是感激,也是愧疚。

  “来吧!故事完了,我们喝酒。”老人饮了一口,突然将酒杯放下:“糟了,一时高兴,数十年戒酒,今日破戒了!”接着举杯干了,哈哈大笑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想喝就喝,当做则做,事情本来就是如此简单!”

  正在老人放怀痛饮,大人小孩欢笑不断之际,突然有名侍女自外匆匆而来,跪倒在子楚席前轻声报道:“宫内有急事!大王宣太子晋见,得知师傅在此,也一并传见。”

  老人和子楚面面相觑很久,老人才说:“太子更衣去吧!老朽在外面车上等候,大王近来身体不好,你心里得有点准备。”

  第六章 嬴政嗣立

  1

  老人和子楚乘车直赶秦王寝宫,只见宫内灯光明亮,服勤侍中内侍进进出出,全是脸有忧色。但人员虽多,却无人大声说话,除了急促的脚步外,整座宫殿仍是一平静穆,不过警卫显然是增加不少,更加重了森严之气。

  在内侍的引导下,老人和子楚进入秦王内寝,太医正好提着药箱由内寝出来。

  “大夫,大王玉体欠安?”子楚迎上去问。

  太医一边行礼一边回答道:“大王肝疾复发,这次病势来得凶猛……”

  “大夫必须尽力医治!”子楚不愿听底下的恶讯,用话阻止他。

  “微臣自当尽力,刚才已开了药方,看看服下几剂后,是否有所转机。”太医带着几分无奈地说。

  “大王病根在哪里?”子楚抱有希望地问。

  “大王性喜修仙之道,平日所服丹石药物太多,伤到肝脏。”太医低下头说:“微臣常加谏阻,可是大王不听。”

  “太师傅深通医理,是否有解救之方?”子楚转向老人问,太医藉此机会告辞了。

  “沉疴已深,药只医能医之人,进去看看病情再说吧。”老人说这话也是为太医解围。

  正在说话,一名宫女来报,华阳王后要他们进去。

  秦王躺在病床上,脸色焦黄,华阳王后坐在床边服侍。看到子楚和老人进来,她挥挥手,要室内宫女和内侍全部出去,室内只剩下他们三人,还有卧病的秦王。

  子楚向华阳夫人行过礼后,跪伏在病榻前面起奏:“臣儿拜见父王,愿父王早占勿药。”

  秦王睁开眼睛转脸问:“师傅来了没有?”

  老人上前欲行大礼,却为秦王连声阻止,老人只得作了一个揖。

  “太师傅精通医理,让他为父王看看。”子楚禀告说。

  老人还未来得及说话,秦王就摇摇头,苦笑着用微弱声音说:“药只能治不死之人,寡人的病寡人自己心里清楚,这次是不会再好了。”

  他看到老人还是站在床前,连忙道:“师傅坐下说话,嬴柱死后,还望师傅多指导子楚。”

  “老臣不敢,”这时华阳王后亲自拿来锦垫请老人坐下:但尽心力而已。”

  “现在朕有几件事,趁我神智尚清时要交代你。”秦王转向子楚说。

  老人品立行礼要作回避,但为秦王用手势制止。他说:“虽然是嬴柱的家事,但也是有关秦国兴衰的国事,假若师傅有心指导子楚的话,也请留下。”

  “老臣恭敬不如从命。”老人又复坐下。

  “朕此次病因在平日服用丹药太多,妄想不老所致。如今临死才知道师傅的话是对的,有生必有死,有死才有生,一切顺其自然才是长生之道,”秦王对跪在床前的子楚说:“听闻你也甚好此道,希望以朕为鉴!”

  “父王玉体会好起来的。”子楚含悲连连地说。

  “这个朕自己知道,”说到此他闭目养了一会神,又睁眼向子楚说:“你立位后,逢有重大疑难国事,可向师傅请教,但师傅年事已高,平日不要烦他。”说着他又转向老人说:师傅一直以未能遇文王为憾,嬴柱本来想做文王,可惜登位太晚,寿也太短,愿师傅能以姜公望辅助武王之心指导子楚。但只怕他的才干和国力,都无法和武王相比。”

  “老臣不敢,但尽心力而已。”老人又再谦让。

  “军国大事,蒙骜值得信托,其先虽为仆人,但事先王一直忠心耿耿,为人深思远虑,朕在这一年来受他辅佐极多。武将方面,自白起囚罪赐死后,秦国就一直缺乏将才,亟须培养。朕目前阅兵,发现虎贲军中一年轻裨将王翦,的确是个人才,但经验不够,阅历尚浅,今后你自己多加注意,加以培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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