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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吕不韦向身后侍妾点点头。

  侍妾奔向屏风后暗间。另外数名侍妾忙着点亮厅内周围的水晶灯,室内光度突然增加何止一倍,对面看人纤毫可见。现在,在下要将宝藏中最珍爱的珍藏呈献在各位眼前,她不但是弹琴高手,也是歌舞天才!”

  这时,众人都屏息以待,室内只听得见烛心的轻微爆炸声。

  突然屏风后响起一阵轻盈脚步,还有玉珮的叮当声。

  众人都转首凝视屏风出口,只有异人摇摇头,和坐在他上首席位的太子喜相对微笑。

  他们都在想:难怪吕不韦这样年轻就富可敌国,他真有他先声夺人的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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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异人很快就改变了他刚才的想法。

  一位丽人在两名俏妾的扶持下,走出屏风,室内仿佛又突然一亮,众人的眼睛也跟着发亮起来。

  她身材硕长,体态丰盈,却有着一束只能盈握的细腰。她脸上未施一点脂粉,肤色在灯光下却比玉还光润白皙。除了挺鼻、殷红小嘴外,最奇特美妙的是两道长眉直插入鬓,未经描尽,自然漆黑闪亮。

  她丰满,却长着一副瓜子脸;她硕长,却步履轻盈得像猫一样;她神情严肃,但举手投足之间,却会勾起男人最基本的欲念。她发髻上只有一根玉簪,却比满头发饰更引人注目。

  她是个矛盾的综合体,但一切矛盾在她身上都显得如此调合,转变成更进一层的美。

  众家公子望呆了,吕不韦凝视着她的眼神更是错综复杂,其中包括得意、怜惜,也包括了别人看不出的更多东西。

  异人也为她的美艳所震慑,他只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头,奇怪的是,他心中涌起的是一阵想占有她的欲念,纯粹的,赤裸裸的男人对女人最原始的欲念。

  他对自己这种欲念有着罪恶感,但按捺不住。

  “这是玉姬,她现在要为各位呈献她的琴技。”

  玉姬先行跪下,向各位公子叩首行礼,她明媚的大眼流光四射地转动,像箭一样刺透了这些年轻公子的心,他们不自主的都在原席位上作出虚扶的动作,嘴中连声说着不敢。

  她的美震慑住他们,他们忘了她是歌伎,也忘了自己贵公子的身份,在他们眼中,她是夫人。

  然后,她在几案前坐下来,先是挑捻几下,调整了一下琴弦,就只这几声,精通音律的赵太子就不自觉地惊叹了一声:“好!”

  接着她不急不缓的弹奏起来。抑扬起伏,琴声铿锵,将整个客厅笼罩在美妙的琴音中。

  异人不懂音律,对音乐一向只是直觉欣赏。在秦国,王孙公子自小受的是法家教育,讲求的是如何治国旗天下以及穷研兵法,学习行军布阵,以备异日统兵作战。

  秦国宗室没有特权,不立军功,就会在宗室簿上除籍,因此,音乐只是他们酒酣耳热助兴发泄的工具,连带乐工歌女和舞伎,莫不如此,听音乐的时候,他们耳中根本就没有音乐,更别说用音乐来调剂心灵了。

  开始时,他看到燕世子喜正襟危坐,凝神而听,以及赵太子闭目击节,一副悠然神往的姿态,不禁有点好笑,但逐渐,玉姬那双在琴弦上轻挑慢捻或急促移动的手,吸引了他的注意。多白皙的手!柔软似若无骨,润滑晶莹美得找不出一点瑕疵,但抚在琴弦上时,却是那样有力,每一个琴音似乎都扣动着他的心弦。

  又逐渐,他不知不觉竟已沉醉在她的眼波之中。

  虽然她灵活的眼睛似乎照亮到室中每一个人,但他发觉到,大半的时间,她的目光是停留在他身上的。眼中带着妩媚,也含着几许的笑意。

  她在注意他的对琴音的反应,仿佛也发觉到他根本不懂音乐,她对他是另一种酒,他醉的是她本人,而不是琴声。

  不错,她对他是种美酒,神奇的美酒,他藉着看她弹琴,可以无所顾忌的直瞪着她看。此刻,他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忘掉所有漂泊在各国的寂寞和苦闷,他是秦孝公的子孙,虽然不是嫡系,但他的血管里流有他的血液,秦孝公可以将秦国从一个边疆小国,变成天下舞台的主角,他为什么要一直为是庶出而自卑?

  怎么说他的父亲安国君是太子,秦国国君的位置,对他来说,并不是完全不可及的!酒能使人做平时不敢做的,想清醒时不敢想的,而美女是男人最醇最烈的酒。

  时时注意着他的那双妩媚大眼,突然闪起异样光彩,他自己也发觉到,他的精神振奋,外表也一定变得不再畏缩颓唐,而使她刮目相看。

  就在他胡乱遐思中,琴声戛然而止,众人都击案喝采,只有他茫然未动。

  吕不韦微笑的看着他,他才觉察到自己失态,随便鼓了几下掌。玉姬在此时开口说:“秦公子也许对贱妾所奏靡靡之音听不入耳,现在我弹一段楚大夫屈原所作的《国殇》,这套曲和辞,据说在秦国很受欢迎,不知是否?”

  玉姬人美,声音更美,莺啭似的声音听得异人失神,不知如何作答。

  玉姬不再多话,调紧琴弦,一开始即作兵戈杀伐之声,琴音高亢繁复,前后错综,表现出战场千军万马厮杀冲突情景。

  忽的,她轻破朱唇,引吭高歌——

  操吴戈兮被犀甲,
  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
  矢交坠兮士争先。

  接着声音一转低沉——

  凌余阵兮躐余行,
  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输兮絷四马,
  援玉枹兮击鸣鼓。

  琴音缓慢,歌声变得感伤——

  天时怼兮威灵怒,
  严杀尽兮平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
  平原忽兮路超远。

  琴音又复急促,歌声却转高昂曼长——

  带长剑兮挟秦弓,
  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
  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
  子魂魄兮为鬼雄。

  琴弹到此,琴弦忽断,歌唱完时,声也呜咽,玉姬忍不住以袖遮脸拭泪。

  异人感动得满脸泪痕而不自觉。

  世子喜则在一旁带点解围的口气说:“按照赵国的风俗,歌者指明为某人献歌,受歌者理当给点采头,公子却连掌都未鼓一下。”

  异人哦了一声,摸摸浑身上下,实在没有一样珍贵物品,给钱未免太俗气,唐突了这样的美人,最后他摸到腰带上的那块玉珮,这是他父亲安国君送给他生母夏姬初夜定情之物。在他首次出外当质子时,夏姬将这块玉珮郑重地为他挂在腰带上,叮嘱着说:“儿子,历代秦国出外当质子的,不是被杀,就是长年滞留在外,很少能安全回到国内定居,假若你在外遇到适当中意的女子,就用作品礼好了。”

  那年他只有十二岁,母亲言犹在耳,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他却越来越不得意。

  他茫然的取下那真玉珮向身后的侍妾示意,侍妾取来一只玉盘,盛着玉珮送给玉姬:“这是秦公子赏的。”

  玉姬来到他席前下跪,叩头道谢,异人连忙扶起,手触及到她的柔荑时,不禁全身都颤抖了一下。

  其他公子也在一旁鼓掌哄笑凑趣,纷纷摸出珠宝要身旁侍妾拿到玉盘里。

  玉姬一一叩谢,最后告辞入内。

  接下去另有歌舞节目上场,吕不韦也一再劝酒,但歌者自歌,舞者自舞,异人全不知道场内在进行些什么。

  他只不时将双手轮流放在鼻前深深地闻着,因为手指还留下玉姬的余香。

  6

  绣被罗帐,金盆红炭,楼外依然刮风飘雪,室内却温暖如春。

  一具麒麟形的香炉,燃着南荒献来的异香,香烟飘渺,香味清淡,若有若无,使人有种置身仙家洞府的感觉。

  玉姬半裸地躺在吕不韦的怀里,抚弄着他的胡须,敞露的酥胸高挺结实,浑圆滑腻的大腿白如羊脂。

  她半闭着星眼,不断在挑逗着吕不韦。

  他则半躺靠在床栏杆上,眼望着天花板陷入沉思,似乎对她的抚弄吻吮,没有半点反应。

  “你在想什么?”她的拨弄得不到前日的效果,不禁有点奇怪起来。

  “很重要的事。”他仍然半闭着眼睛,有点不耐烦的回答。

  玉姬停止了逗弄,半是撒娇半是生气地离开他的怀抱,翻身背对他而睡,嘴里却说着:“现在你不理我,等下别来烦人!”

  吕不韦一把抱住她,强将她转身过来,玉姬闭上眼睛等着他雨点似的狂吻。但等了很久,只等到吕不韦的一声长叹。

  “你今晚怎么啦?”玉姬睁大眼,气愤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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