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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山上回答说:“齐王韩信有令,不论是汉军还是楚军,都必须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何肩一听顿时气上心头,他骂道:“狗娘养的,难道韩信反了不成?”

  他转身突然抓住那位使节的领口,厉声问道:“分明是韩信已自立为王,派你来把成信侯诓骗至此,你实话招来!”

  “何肩,不得无礼!”张良厉声喝住了他。

  那位使者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令人迷惑不解的事,满脸惊恐地解释说:“我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我来见汉王之前,韩信决没有称王,所以才派我去见汉王,请封他为假齐王的!”

  正在这时,一位被派出去侦察的人回来报告说,山上的队伍人数不多,十分散漫,完全是楚兵装束,而且指挥这支队伍的竟是一位文官。

  这就奇怪了!

  又有两位回来报告,山谷右侧沿着一条山溪,有一条隐密的小道可绕到敌后。

  张良把何肩叫到一旁,附耳吩咐了几句,何肩留下十多名贴身护卫,仍然在这里保护张良和使者。然后把队伍分成两支,一支由他亲自率领潜入密林,沿小道隐蔽绕到山上敌后;另一支等他们出发一会儿,就大声向山上喊话,说他们答应投降。

  少顷,山上传活,叫他们把刀剑扔得远远地堆在一处,沿地待命。山下的汉军很快照办了,沿地徒手坐下,等待他们。

  于是,山上的队伍欢呼着,纷纷跑下山,来抢夺马匹和食品。他们正跑到半山腰,何肩率领的队伍已从后面登上了山顶,并且呐喊着从山上压下来,山下徒手坐地待命的汉军,也一跃而起,跑过去重新拣起刀剑、跨上战马,迎战从山上奔下的敌军。

  在汉军上下夹击中,敌人立即溃散,不战而逃,只顾四处逃命。没有一刻功夫,逃的逃窜,杀的被杀,极少数也束手就擒和跪地求降。

  等到何肩把一位文官装束的“指挥官”押到张良面前时,他不禁大吃了一惊:

  “先生不是盱眙名士武涉君么?”

  武涉一见是张良,还是当年浪迹江湖时,在仓海君的山庄见过一面,他惨然一笑,回答说:

  “子房,别来无恙?想不道几十年后我武涉成了先生的阶下之囚了!”

  张良替武涉解缚,然后问道:“据我所知,先生在霸王麾下,为何又打着韩信的旗号来攻我,莫非先生又归附韩将军了?”

  武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叹息道:“一言难尽。你我各为其主,要杀就杀吧。”

  “我有公务在身,无暇叙谈。何肩派两人送先生到汉王处,待我回来后再登门拜见。”

  武涉默默无言地被押走了。

  他本来以为满有把握说动韩信背汉归楚,但是韩信却不为所动。他也深深知道,今日汉王的大将军,是难以再回到当年只是执前卫士的霸王跟前,对人的最大吸引力是相知和重用。在郁郁回归的道上,遇到了一支被韩信击溃后流亡的一小股散兵游勇,他们既怕韩信的追杀,又不敢回去见霸王,暂且靠打劫度日。武涉被韩信礼送出境后,路过这里,遭到这些散兵游勇的打劫。他见这些都是楚兵,便晓之以利害,答应愿意带他们回到霸王那里,保全他们的性命。这些散兵游勇正无所依靠,哪里经得住他三寸不烂之舌的诱惑,便都愿意听从他的调遣。

  正在这时,他们得到消息,说有一小队汉军正向北边走来,要到城阳韩信那里去。武涉便决定截击这支汉军,选择了这个山谷伏击,一则可以夺得一些粮饷财物,二则可以将俘获的汉军将士,押到彭城霸王那里邀功请赏,以弥补他游说韩信的失败。

  他们的确自不量力,不明白自己只能干一点打劫的事,尽管占有有利地形,但却是一触即溃。武涉更做梦也未曾想到,这支队伍中还有赫赫有名的张良,不然他早退避三舍了,怎么会反成了瓮中之鳖呢?

  他谎称自己是齐王韩信的队伍,让汉军回去给刘邦捎个信,加深汉王对韩信的忌恨,这岂不是一石二鸟的妙计吗?谁知这块石头没有打着别人,反蹦回来击中了自己。

  不过武涉并未曾甘心,他虽然身为汉军所掳,也许他在韩信面前未完成的使命,说不定反而可以在刘邦那里完成,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韩信得到报告,说张良作为汉王为齐王授印的特使,快要到达城阳。他心中久久悬着的一块石头,才终于落了下来,他觉得刘邦还是信任自己的,幸好未因一念之差听信武涉与蒯通的话,否则将大错铸成。他当即下令,做好迎接张良接受封王的准备。

  这时有人来对他说,蒯通疯了!他开始一惊,转而又会心一笑,吩咐说:“送他一点黄金,请他赶紧走吧!”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蒯通披头散发,口中唱着谁也不懂的歌,跳着巫师的舞蹈消失在大门外。

  韩信接到消息,张良一行已快到城阳。韩信命大开城门,三军整齐列队迎侯,他率领众臣出城迎接张良。

  一切仪式结束后,韩信单独与张良叙谈,如今已正式受封齐国,金印在手,还去掉了那个“假”字,这确实出乎他的预料,又使他心满意足了。

  张良问:“将军开初请汉王封齐王时,为何要冠一个假字呢?”

  韩信端起一盏酒一饮而尽直率地说:“是怕汉王怀疑我有什么野心。”

  “汉王说了,要当就当个齐王,冠个假字干什么?”

  “汉王放心么?”

  “汉王有什么不放心?要不放心,又何必在南郑登坛拜将?齐王在楚,不过一执戟郎中而已,在汉却拜相封王,位极人臣!”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背叛汉王!”

  “唔,齐王认不认识楚臣中有一个叫武涉的?”

  韩信暗中吃惊,忙问道:“认识,怎么样?”

  张良说:“在来城阳的途中我们被包围了,他们称是齐王的军队,说是齐王有令,不管是汉王的人马还是楚王的人马,统统缴械投降!”

  韩信全神贯注:“后来呢?”

  “后来这只队伍的首领被我们活捉了,原来才是武涉!”

  “这个狗娘养的,成信侯相信他的话吗?”

  “区区小技,不过是想离间将军与汉王的关系罢了!”

  张良不以为然地大笑起来,韩王听了此言激动万分,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欣慰地说:

  “知我者,张良也!武涉这小子刚到我这里来过。”

  “他肯定是来游说你投楚是吗?”

  “不错,或者投楚,或者自立。汉王于我有知遇之恩,我当然没有答应。不过,我还是将他礼送出境,早知如此,不如一刀宰了他!武涉被你杀了吗?”

  “没有,留下他还有用处。”

  “疯狗一条,留他何益?”

  “让他在汉王面前做一个活证。”

  “证明什么?”韩信有些诧意。

  “证明你对汉王的忠诚。”

  张良这几句话使韩信把他引为知己,韩信感激张良对他的理解,他试探着问道:

  “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齐王请绝对放心,你我之间的任何谈话,都决不会于你有害。”

  “我听说,郦生之死,汉王想怪罪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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