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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太子微微点一下头,还是一声没响。就这样,谢老头的儿子拱手告退了。

  等一天不见回音,等两天不见回音,老聃先生开始疑虑了:“这是怎么回事?”等三天不见回音,等五天还不见回音,老聃先生心里开始明白了:“不欢迎,这是不欢迎,我们是不受欢迎的人。”

  “然而,到底是不是这样的呢?”他又开始疑虑了。他找到刘老头儿。刘老头也表示替他着急。他找到他的表亲谢老头。一问,谢老头也感到稀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刘老头直接找到谢老头的儿子,问是怎么回事。谢老头的儿子不知咋说才好,就来个上行下效,也学着太子的样子,不长,也不短,唔里唔哝的也不知是些什么。

  刘老头明白了。他回来向老聃先生一学说,老聃完全明白了。

  “人家不欢迎,我们是不是立即就走呢?”老聃先生拿不定主意了。他一手提着小麻扎子,一手掂着拐棍,走出屋门,行至馆舍院内的东南角,在一个坑塘旁边的一棵大柳树底下坐下来。

  “是不是走哩?他们不欢迎,我们是不是立刻离此而去呢?”他在心里朗声地问着自己说。凭心而论,他是不愿意立即就此走掉的。他几千里迢迢,好不容易来到这里;等了几十月,又抱着极大的希望来到这里,这不长也不短,一句话也没说,就从这里离开,他是很不甘心情愿的。

  他坐在这里,想了好长一段时间,到底也没想起该怎么办。他站起身,提着小麻扎子,掂着拐棍,又往回走。刚走了不到十步远,他又转身拐了回去。他重断在坑塘边上的大柳树下坐下。刚坐下,他又站起身,提着麻扎,掂着拐棍往回走。走了不到二十步远的时候,他又重新拐回来,在大柳树底下坐下了。

  店主人刘老头,见此情形,赶紧走过来,往他面前一蹲,十分关切地说:“先生,您不要着急,更不要立即就走。我知道了,您来的主要意思,是向秦王传道。您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他弄个不长不短。依我看,这个道咱们要传。他愿意听,咱们要传;不愿意听,咱也要传。他不想听,秦国的百姓可都想听呢,很想听呢。他不听不要紧,他不听,咱叫他听。”

  “咱叫他听?”

  “是的,咱叫他听。”

  “那,……咋个叫法呢?”

  “您看这样中不中。”刘老头凑到老聃先生耳朵上,小声地向他说了一遍。

  “噢——,噢——。”老聃先生一下子满脸堆笑了。

  “请先生可要记着!千万可别露出真实姓名来。”刘老头特意重新安排说,“在这咸阳城中,除了悼公和太子,除了广大庶民之外,光在士大夫阶层中就有主张德政和主张苛政两种势力呢。我是极力拥护德政的。那些主张苛政者,心狠手辣,先生名份太重,如若暴露身份,恐怕会遭暗算的。”

  老聃先生一声没响,只是同意地点了点头。

  从这天起,老聃先生就开始向徐甲讲解他的五千言著文了。白天讲,黑夜讲,一连讲了两天又零两个半夜。

  接下去,是徐甲对着墙练习讲话,光见他的嘴一动一动的,就不知道说的是些什么。

  再接下去,是刘老头请人写广告。那时的广告没有广告头,也就是没有“广告”二字,只是在一块布上写几句话,就象是发个短短的消息。他们的广告内容全文是:

  为增我馆声望,为传播新立天道学说,以满足对此学说爱好者的渴求,我刘家馆舍特聘请十七画先生在馆内倒座房里演说五千字著文,并讲故事。来听者,一律免费,并以香茶招待。欢迎明日巳时届时光临。刘家馆舍。×年×月×日。

  当他们把一张张白麻布告文贴上街头的时候,立即吸引了不少的人来看稀奇。

  “好家伙!十七画先生,这名字稀罕。”

  “光会演讲文章吗,他还会说故事哩!”

  “听听去,听听去。明天巳时一定按时到场。”

  一传十,十传百,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了。

  第二天,刘家馆舍宽大的倒座房内,一大早就已布置好了会场。屋里地上,一溜溜的设置着小书几一般的小茶桌。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陶壶和陶碗。桌旁边的地上摆着一溜溜的厚蒲团。离东山墙不远处面朝西放置着一张黑色的书几。书几后边,靠墙放一把尺把高的小麻扎。书几两头,是两个一扠恁厚的大蒲团。

  早饭刚过,就已有不少人开始入场了。

  来场者越增越多。不大会所有的蒲团上都坐上了人。再来的只好蹲在地上或站在旁边。早早的就来了这么多的人,这是刘老头他们预先没有想到的。

  这些来场的人,有的衣服很破;有的穿得很新。有的出落得素素净净;有的则是花花绿绿。他们中,多数是中年和老年,也有不小一部分是青年,少年人为数不多。绝大部分都是男的。女的除了几个陪同老人前来的小女孩之外,就是少数几位花头发老太太。有一位岁数最大的白头发老奶,是她的孙子搀着来的。按阶层分,他们的类别也很复杂,从大方面讲,有庶民百姓,有士大夫,也有锦衣锦裳的秦宫之人。坐在前排略略靠后一点的那个少年,头戴白金发束,宽脚红裤,浅紫中衣,金黄腰围。从腹部那儿的腰围底下垂着一条带着绿边的嫩黄板带,活脱脱的给一个小文生增添了一派武士气氛。这人是谁?老聃和徐甲都不认识。然而刘老头心中十分清楚。

  刘老头和两个店员,每人携着一个大陶壶,笑眯眯地走进屋子。他们分头将大陶壶里泡好的叶子茶冲入那些木几上的小陶壶,并随时用小陶壶将茶冲入陶杯之内。

  冲茶一毕,刘老头来到靠东山墙的麻扎北边,面对众人,恭敬地站在那儿,笑着说:“好啦,大伙都来到了,请让我先来谢谢各位对我们馆舍的赏光。在十七画先生发表演讲之前,先请他的弟子徐甲给讲一讲。好,徐甲的演讲现在开始!”说罢,坐在书几南边的蒲团子上。

  徐甲面带红晕地从门外走来,笑眯眯地神气地走到书几旁边。故作存气,但是总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他还是去年入秦时候的那个模样,也还是那样的装束。所不同的是身材比那时高了点,胖了点,脸比那时大了点,才缝的新衣也比原来胖大了些。

  他在小麻扎上落座之后,两只手机械地按着面前的书几,抖胆地看了听众一眼,很快勾下头去,一脸羞怯,眼珠一转不转地看着几面说:“各位众人都来了。爷爷、奶奶们好,伯伯、叔叔们好,年轻的朋友们好。”对于他的拘束,听众感到很逗,很有趣味,有的发出笑声。这一刺激反而使他胆大起来,“师傅叫我先讲。叫我讲,我就讲。周朝有个柱下史,也是守藏室里征藏史,他姓李名耳字伯阳,谥号聃,人称老聃先生。他创立了一种天道派学说。他将这学说记载到了五千多字的著文之中。老聃先生在五千言里,阐述了他的天道观,人生观,为人处世观。对于天体之本,万物之源,社会哲理等等,都有着独到的见解。这部书具有着独树一帜的新思想。此书问世,众人竞相传颂,争着传抄,研讨究析。此书一出,老聃先生闻名遐迩,朝野敬佩。众人以看到他的面目,听到他言语为一生中的快事。对于他的学说,有些人还没有见到,甚至还没有听说过。我和我的师傅每人弄到了一份,先一步地做了深入研究。今日应邀,冒昧在这里试作讲演。讲好讲歹,只管一讲,讲完之后,请各位多多指教。”说到此,神采奕奕,精神焕发地看着大家。

  “中,中。”

  “这年轻孩中。”

  有人小声议论说。听众们开始有点佩服了。

  坐在前排靠后的那个头戴白金发束的少年开始高兴了。他看着徐甲的长方形的俊秀脸庞,看着他的红裤、蓝衫以及头上那肘双牛角般的高发髻,心里说:“嗨,他真行。我看最多只有十八岁,比我大不多。年轻轻的就会传道了。听他说话又清又脆,还带点奶腔。不赖。”

  坐在书几南边的刘老头心里笑着说:“这孩子能讲。可就是,你把老聃先生抬举出来,先生并不知道。他要知道一定会动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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