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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

  他在写着,在灯光照耀之下写着,努着神思往下写着。

  徐甲已经睡了,老聃先生还在写着。先生不睡,尹喜不忍心睡。他怕先生着凉,他要陪伴先生坐夜。老聃先生不让他陪着坐夜,说是有人坐在跟前他写不成。尹喜无奈,就将热茶给他倒好,然后慢慢离开。他走出屋子,在窗外站了一会儿,借着灯光往里看看,见老聃先生又写得入了迷境,就轻脚轻手,偷偷地踱进屋子,坐在隔山外边,隔着隔山陪他坐夜。

  半夜子时将至,老聃先生仍然没睡。不仅没睡,而且仍象入了迷一般地写着。尹喜见先生九十多岁,仍然这样坐夜劳累,吃苦受累,心里很是可怜。忍不住地站起来,轻轻踱到他的身边,将桌上的凉茶轻轻倾倒地上,然后充上热茶,将杯放到桌上。老聃先生竟然半点都没发觉。接下去,尹关令轻轻走到床边,拿起一件夹布袍子慢慢地披到他的身上。这一来,倒把先生吓了一跳。“喝点热茶吧,先生,不然您会着凉的。”

  老聃先生见此情形,很受感动,从内心深处感到热乎乎的,甜蜜蜜的,眼里噙着泪水说:“大侄子对我的深厚情义太感动人了!我在这里,实在是胜过在家呀!”

  尹喜听他这样一说,赶紧接着话茬说:“胜过在家,那好哇,这就是您的家了。这宅子,这房子,以后归您所有了。侄儿希望您以后永远不走了。”

  老聃笑了,故意笑着打趣说:“那好,以后这宅就是我的了。然而啊,”他的口气又转了,“然而啊,不管怎样吧,反正我是要走的。好啦吧,让我接着还写吧。”

  尹喜见他还要去写,开始竭力劝阻说:“别写了,先生,您千万不要再写了!睡吧,等到天明再写吧。不让您写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让您再写了。”

  在尹关令的再三劝说下,老聃先生不得不去安歇。可是,就这样,他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早早起床,开始接着又写了。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

  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

  他在写着,乘着晨兴写着,精神焕发地努力写着;

  金鸡啼晓,东方微明,他在写着,神情勃发地写着;

  天色大亮,晨风撩人,他在写着,精神振奋的写着;

  红霞烂熳,日上扶桑,他在写着,欣喜润慰,激动情怀地写着!

  写成了,八十一章奇文写成了!还不到吃早饭的时候,他就以极为精练的浓缩性极大的语言,奇迹一般的,用五千字,以一当百,以一当数百的把他的巨型大著给全部概括出来了!一部上至高天,下至大地,中至人律的宇宙奇书,就这样的诞生了!以五千字总括三元地诞生了!以其小于大书数百倍而又丝毫也不亚于大书的奇形怪态问世了!

  这部书,内容所涉,大到无限,小到希微,广度极大,深度极深。简而言之,就是说道讲德,加上开头第一句里有个“道”字,中间,三十八章第一句里有个“德”字,而且这一章里有十个“德”字,人们就给此书起名叫做《道德经》。

  这《道德经》流传极广,影响极大,后人之作注者不下千人,如河上公、王弼、魏徵、唐玄宗、王安石、司马光、苏辙、吴澄、释德清、王夫之、王念孙、马叙伦、奚侗、高亨、严灵峰、朱谦之、陈鼓应等。为了窥豹于一斑,现将此《道德经》开头抽出两章,中间抽出两章,结尾抽出一章,摆在后面,以陈鼓应先生注译版本上的“今译”作为白话浅解,和原文对应摆列,恭请过目:

  <<一 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可以用言词表达的道,就不是常“道”;可以说得出来的“名”,就不是常“名”。

  “无”,是天地的本始;“有”,是万物的根源。

  所以常从“无”中,去观照“道”的奥妙;常从“有”中,去观照“道”的端倪。

  “无”和“有”这两者,同一来源而不同名称,都可说是很幽深的。幽深又幽深,是一切变化的总门。

  <<二 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

  相和,前后相随,恒也。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君。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天下都知道美之所以为美,丑的观念也就产生了;都知道善之所以为善,不善的观念也就产生了。

  有和无互相生成,难和易互相完成,长和短互相形成,高和下互相包含,音和声互相和调,前和后互相随顺,这是永远如此的。

  所以有道的人以“无为”的态度来处理世事。实行“不言”的教导;让万物兴起而不加倡导;生养万物而不据为己有;作育万物而不自恃己能;功业成就而不自我夸耀。正因为他不自我夸耀,所以他的功绩不会泯没。

  <<三十八章>>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无为而有以为。

  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

  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

  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

  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上“德”的人不自恃有德,所以实是有“德”;下“德”的人自以为不离失德,所以没有达到“德”。

  上“德”的人顺任自然而无心作为,下“德”的人顺任自然而有心作为。

  上仁的人有所作为却出于无意;上义的人有所作为且出于有意。

  上礼的人有所作为而得不到回应,于是就扬着胳臂使人强从。

  所以失去了“道”而后才有“德”,失去了“德”而后才有仁,失去了仁而后才有义,失去了义而后才有礼。

  礼是忠信的不足,而祸乱的开端。

  所谓“先知”,不过是“道”的虚华,是愚昧的开始。因此大丈夫立身敦厚,而不居于浅薄;存心笃实,而不居于虚华。所以舍去薄华,而采取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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