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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九


  慈禧太后够意思,能置王公大臣之性命于不顾。但洋鬼子对这种处置仍不满意,对端王、澜公的处置尤为不满,要求重处。于是,老佛爷又在李莲英的唆使下,再下一谕,把他二人定以监禁候决之罪。被发往新疆,永不教回,这是后话。并将刚毅开棺戮尸,残忍已极。赵舒翘,英年,赐之自尽。军机大臣启秀及徐桐之一子,被处决在菜市口。

  赵舒翘,是军机大臣,深得慈禧赏识。追随太后,从北京到西安,驾前驾后,好不辛苦。慈禧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当洋人列名要杀拳首时,太后念其忠心,始终想保全他性命。

  起初,只给他一个永远监禁之罪,关在陕西臬署监狱之中,家属可以来往探视。监禁的前一日,慈禧还对李莲英说:“我根本不相信赵舒翘也主张放纵拳匪,只不过是他知情不报,贻误国事罢了!”监禁之后,李莲英还曾亲自到狱中看望他,说老佛爷知道他的忠心,只是为了掩夷人之耳目,才把他监禁起来的。赵舒翘听后非常感动,也非常高兴,心里说:“监禁就监禁呗,好歹有老佛爷保护,无论如何都死不了。”

  但是,上谕发出之后,洋人不干,要求非杀赵舒翘不可。

  消息传开,西安城中沸沸扬扬。因为赵舒翘的老家在西安,所以西安城中乡绅名士,三百余人,联名上书军机处,请求免赵舒翘一死。但军机处不敢上报太后,因为太后已经够烦的了。到了春节前后,其传言更盛。慈禧太后召见军机大臣商量,自早上六点到十一点,也没有最终决定。西安城中鼓楼一带,连续好几天都挤满了人,听候消息。这些人都是赵舒翘故里之人,声称如果要杀赵舒翘,他们就要劫法场。军机大臣们怕由杀赵引起乱子。于是请求太后下谕,赐赵舒翘自尽,太后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只得答应。次日,即光绪二十七年正月初六日,慈禧太后下谕,赐赵军机自尽,命陕西巡抚岑春暄去监视他。

  岑春暄到一臬署,对赵舒翘说:“赵军机,上谕在此,赐您自尽,要求下午五时回去复命,求您及早自决!”

  赵舒翘本在地上跪着听谕,听到此言,一下子就瘫到了地上,问:“太后再没有别的旨意吗?”

  “没有。”

  “一定有的。平日里我对朝廷忠心耿耿,老佛爷对我也恩重如山…””

  “没有指望了!要死,咱们俩一块死吧!”还没等赵军机说完,站在一旁的赵夫人就打断了他。她拿过毒药,递给了丈夫。赵军机只取了一点儿吞了下去,由于太少,没有什么作用。赵军机毫无反常表现,精神如常,向家人交代着他身后之事,商量他的丧事如何办理。赵军机说:“高堂老母,不能亲养其老,送其终,是今生最大的憾事!”

  此时,赵舒翘的亲朋好友得到消息,前来看望。他对众人说:“我到今日之境地,完全是受了刚毅的拖累!”岑春暄听他说话声音雄壮清晰,丝毫不像快要死的人的样子,于是就命手下人给他鸦片。服后,仍没有大的反应。岑春暄没有办法,只得再让给他服砒霜。服后,赵军机在地上滚作一团,呻吟不至,双手在胸口乱捶。但由于他体质很好,心志坚定,到此时还希望太后能下旨赦免他,也太痴情了。

  到了下午四点,赵军机仍然没有死。岑春暄正在着急之时,李莲英来了。慈禧太后在行宫等消息呢,等不及了,就让李莲英来看看。李莲英对岑春暄很是看不上眼,见到他,没好气地问:“怎么这么慢呀,老佛爷都等不及了。”岑春暄只得把赵军机不愿死的事告诉了李莲英。李莲英又没好气地说:

  “他不想死怎么办?你还想放过他?放过了他,老佛爷能放过你吗?洋鬼子能放过你吗?”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岑春暄非常着急,只得问他手下的人:“五点钟我就要去复命,可这人不肯死,你们看怎么办?”他手下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子说:“小人倒有个办法。把纸在烧酒中浸一浸,拿出来堵住他的喉管,闷死他得了。”岑春暄只能让人照此去办,换了四五张酒纸,赵军机才绝气。

  庄亲五载勋,当时在京中曾奖励捕杀洋人,义和团失败之后,自知罪恶深重,怕遭杀身,就到陕西到太后这里来寻求保护,他毕竟是皇亲国戚嘛。但是,没有到陕西,就被太后一句话挡在了山西蒲州。住在一所官署之中,等候老佛爷的谕旨。这天,钦差葛宝华奉命捧旨而来,蒲州地方官施炮以迎钦差。庄亲王一听到炮声,就知道凶多吉卡,心中惴惴不安。问他的随从:“年都过完了,放什么炮呀?”

  “听说到了一个钦差大人,放炮迎接呢!”从人答道。

  “这钦差是为我而来吗?”庄亲王心虚了。

  “不是吧!听说是打这儿过,到别处去办事的!”

  少顷,葛宝华进来了。相互见过礼,庄五问他朝廷的情况,葛宝华一一作了回答。略谈了几句,葛宝华就又退了出来,察看庄王爷的住处,是屋后有一座古庙,就在其中选了一间空屋,作为庄王爷自尽的地方,并在房梁上,系了一条丝绳。一切准备停当,便命府县带兵把古庙围了起来。然后,再进来见庄亲王,说:“太后上谕在此,请王爷跪接!”

  “是要我的脑袋吗?”葛宝华闭口不答。庄亲王跪在了地上。听完了上谕,庄王爷气愤地说:“赐我自尽。我早知道,他们(指洋鬼子)不得我死,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恐怕我们的老佛爷也不能长了。”说完,请求钦差允许他与家属告别。

  葛宝华答应了他。

  此时,其妻、子已知其事,冲入房中。庄亲王表现得非常镇静,非常坦然,对他的儿子说:“你一定要记住。你是大清朝的臣子,要尽力给朝廷出力。报效国家,是你的本分,你不要忘了!无论怎样,只要对国家有益,就是赴汤蹈火也要干。绝不能让洋鬼子占夺了祖宗留遗我们的锦绣河山!”

  他的儿子听了他的话,放声大哭。其妻则恐惧至极,昏死过去了。庄亲王毫不在乎,问葛宝华说:“死的地方在哪里?”

  “王爷如不嫌弃,就请到后面的空屋里来!”庄王遂跟着钦差来到了那间空屋之中,见梁上悬一丝绳,转身对葛宝华说:“钦差大人预备得真齐全。佩服!”说完,爬了凳子,把绳套到了脖子上,然后踹倒凳子,数分钟后,气绝而亡。

  山西巡抚毓贤。命将其正法的口谕下达时,他已启程往充发之地。带病而行,行走甚艰。听到处决他的上谕后,面如土色,与昔日在山西巡抚任上的凶狂之相大相径庭。在行刑的前一天,病才稍有好转。前往刑场时,由两个人搀扶而行。兰州绅士打算办桌酒席,为之壮行,被毓贤谢辞了,并回赠一幅对联,以名其志。因被他的忠心所感动,兰州绅士又在刑场挂起了一道红绸,以示对他的敬佩。到了下午,兰州百姓联名求情,要求赦毓贤死罪,毓贤自知已毫无用处了。

  乃自写书信一封,记述自己的作为,并称死是最光荣的事情,自行是为忠义而死,劝百姓不必干涉。又亲与两轴,以为遗笔。其一曰:

  人臣殉国,妻妾殉夫,孰言为人不当如是耶!所悲者,老母年垂九十、幼女甫七龄,无人事养。为人子者,何地自容?

  皇上所命,臣下理当遵行,予前杀人,今予被杀,夫复何言。

  所疚者,予位至封疆,经历三省,未为国家立功,涓滴无补,有负朝廷厚恩矣。

  又一纸曰:

  人臣负罪当诛,予此时心无他念,唯思一死足以为荣,深愿速死,免受监牢之罪。太后之恩深重,子无以报,但诚心冀望朝臣中,设法挽回国运,解除太后之忧。”

  午后一点钟,毓贤身首异处,观者无不叹息。因其操守素以廉洁著称,在生时家中即贫困,但可维持生计。待死后,竟贫无一钱,连殓尸的新衣服都备不起!山西人对这位保护山西,不使外国人入侵的父母官建祠纪念。后来由于怕洋人又因此刁难清政府而毁之。

  左都御史英年,为人谨慎,非常胆小。起先听到监禁的谕令,与家人告别,痛哭不止。其夜,彻夜痛哭,并大骂庆王,不设法相救。此时庆王已是过河之泥菩萨,自己都不能自救,何言救人?次日即是新春元旦,人皆有事,未留意照看,英年则终日哭泣,到半夜哭声乃止。天明,下人才看到他躺在地上,满面污泥,已气息奄奄。细看方知,他吞咽泥土,喉哽气闭而亡。当时赐他自尽的旨意还没有下来。所以也没有声张,等到上谕一下,岑春暄便把英年之死报告了慈禧。

  礼部尚书启秀和徐桐的儿子刑部左侍郎徐永煜,道光二十七年正月初八,被斩于北京菜市口。当时启秀得知杀他的消息,只问了句:“是谁的命令?”

  “有上谕在此,西安来的。”监斩官说。

  “只要是太后的命令,不是洋人的命令,我虽死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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