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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壮汉说:“这是我的故土,我生于此而安于此。我生于水而安于水,因而游技与生命俱长,这是我的天性。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游水而善于游水,这大约是我的命中注定的吧。”说完,一揖告别,无忧无虑地唱着山歌远去了。

  孔子疑心这又是一个避世之士,在劝戒自己要安于故土,不必四处奔波。要安于时势,不必自寻苦恼。要安于命运,不必拼力挣扎。他沉思了半晌,然后对弟子们说:“游水汉子之辞,丘不能苟同。倘人人安于混沌,盘古不挥动板斧,开天辟地,何以会有今日朗朗之晴空!丘之一生,就是要进取,要拼搏,要行吾之大道!……”

  深谷激流挡住了去路,孔子师徒只好折回身去,向另一座山峰攀去。弟子们搀扶着夫子,翻过了大小不等的几条山背,奔向主峰。时当正午,骄阳似火,只晒得孔子口燥唇干,命弟子们就树荫下休息,子路提桶去取泉水解渴。

  子路手提水桶径直朝前走去,翻过一座小山包,鼻中闻到了一股腥味,正在惊异的当儿,霍地一只白额猛虎从茂密的丛林中蹿出,张牙舞爪地向子路扑来。子路急忙拔出腰中佩剑与猛虎相搏,一个腾步蹿到了猛虎的后边,挺剑便刺。无奈虎皮坚韧,不能深入,猛虎挨了一剑,疼痛难忍,怒吼着,咆哮着扑向子路……

  子路虽从小练过武功,堪称勇冠三军,但却从未与猛虎交手,不得打虎要领,见猛虎扑来,一闪身躲过,又是一个箭步蹿到了猛虎的身后。虎身大体笨,还没来得及调转过来,被子路左手抓住了尾巴,右手噌的一剑,割下了半截。猛虎疼得满地打滚,子路趁机隐于丛林,一口气逃到了半山腰……

  孔子师徒正在林荫下休息,有的聊天,有的啃干粮,忽听阵阵虎啸,估计可能是子路碰上了猛虎。公良孺等几员武将奉夫子之命正欲持刀剑下山相助,见子路浑身汗湿,气喘吁吁地跑来。孔子见子路面如土灰,喘息不迭,正想动问,子路却劈面先问:“上士,中士,下士,杀虎是怎样的?”

  孔子回答说:“上士杀虎砍虎头,中士杀虎割虎耳,下士杀虎捉虎尾。莫非你遇着猛虎了吗?”

  子路从袖中取出半截虎尾抛到地上,一屁股坐在一块青石上说道:“夫子明知此山有虎伤人,却遣由一人下山汲水,莫非是欲假猛虎以杀由吗?”

  不等孔子开口,众弟子纷纷为夫子争理,你一言,他一语,弄得子路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只是傻愣愣地望着蓝天出神。子贡说:“孔门弟子三千,夫子从未宣过恶言,出过恶声,况且你是夫子最得意的弟子,数十年来亲若父子手足,夫子岂会有害你之心!”

  孔子说:“二三子请不要责备于他,由与虎力搏,受虎惊吓,力怯逃来,一时神志昏糊,不足为怪。”

  子路坐在青石上,闭目养神,半晌,睁开眼说:“由与虎斗昏了,说了几句梦话,恳请夫子恕罪!”

  孔子爱抚地说:“知性者同居,丘岂能怪你。”

  子路挺身而起,抓起弓箭,就要下山,孔子问道:“由啊,意欲何往?”

  子路发誓说:“下山打虎!今日不将这畜生杀死,便不佩做仲尼弟子!”

  孔子很喜欢子路的勇敢性格和勇于进取的精师。“明知不可而为之”,这是孔子一生的作为。但他不喜欢子路的莽撞,头脑简单。一个人单枪匹马地下山搏虎,无异于自投虎口。如果弟子们真能打死一只兽中王,那么便可以此作广告,告诉人们猛虎并不可怕,就可以顺利地组织猎人进山消灭野兽,使这一带百姓重建家园,安心耕耘,所以他支持子路下山打虎,派公良孺等一起前往,协力相助。

  子路带领五、六个同学,手持兵器来到方才与虎搏斗的地方。子路吩咐同学们隐蔽在四周的草丛里,由他一人慢慢地披蒿草,拔荆棘,向前窥探寻觅。突然,子路发现猛虎正躺在一棵大树下,回躬着身子在舔那受伤的断尾。子路不声不响地匍伏到正对着虎头的一棵古松下,然后噌噌噌地爬上树干。那虎只顾舔伤,子路的这些举动,它丝毫没有发觉。潜伏在四周草丛里的同学们,也根本不知道子路都干了些什么,正在干着什么,是否寻到了猛虎的踪迹。子路拿箭搭弓,用力拉弦,精心瞄准,直拉至弓似满月才松弦放箭。

  只听蹚的一声,那箭正正当当地射在虎的天灵盖上,只疼得那猛虎向上蹿了一丈多高,又是怒吼和咆哮,震得山谷回荡。猛虎用头抵地,在地上旋转着,力图将那枝箭擦掉,减少疼痛。同学们闻听虎啸,蹿出草丛,围拢过来,但只是高声呼喊,谁也不敢靠前,竟都忘记了向猛虎放箭。子路一个高从古松上跳下地面,扑上前去,双手抓住那半截虎尾,将猛虎抡在空中,每抡一圈,那虎头便在树干上狠砸一下,连抡了三圈,连砸了三下,那畜生便脑浆迸裂,鲜血淋漓,失去了昔日的威风。同学们欢呼着围上前来,那虎早已气绝,子路也瘫坐在草地上……

  第三十二章 子贡说吴 冉求克齐

  吴国的势力愈来愈强大,不断对外扩张,一心想称霸中原。公元前488年——鲁哀公七年的夏天,吴国挟迫鲁国在鲁国的鄫城(现在山东峄县境内)举行了一次会谈,子服景伯为鲁哀公的相礼。在这次会谈中,吴国恃强凌弱,任意摆布鲁国,向鲁提出了一系列无理的要求。吴国要求鲁国拿出一百只牛,一百只羊,一百只猪作为献礼,当时称为“百牢”。这显然是在以强国凌辱弱国,以霸主役使诸侯。鲁国不从,子服景伯说:“先王无此礼制,鲁岂敢逾越!”

  吴相礼说:“宋已献我百牢,鲁不得在其后。况且昭公二十一年,鲁曾献十一牢与晋大夫范鞅,难道今日献百牢与吴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子服景伯忿忿地说:“晋之范鞅贪而弃礼,以强晋凌我弱鲁,鲁不得不从。吴王乃仁义之君,以礼命诸侯,鲁则应以周礼之限为数。奉天子之牢不过十二,此乃天之大数也。今吴弃周礼,强索百牢,这难道是君子之举吗?”

  吴国本来是贪婪成性,暴虐无道的豺狼之辈,子服景伯跟它讲这些,纯系是对牛弹琴,所以,争执了半天,问题终未得到解决。

  回到住地,景伯对鲁哀公说:“当今时势,吴强而鲁弱,若执意不肯献百牢之礼,吴必出兵伐鲁。小不忍则乱大谋,依臣之管见,以屈从为上。”

  鲁哀公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国家弱小,就是要受强国的欺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嘛,这是当今社会的现实,只好点头应允,以百牢之礼献吴。

  可怜的鲁哀公,只看到了以强凌弱的社会现实,却没有想到如何富国强兵,不为他国所鱼肉。

  吴国在会谈桌上取得了胜利,得意而归。消息传开,诸侯各国议论纷纷,有的称誉吴国强大,君臣英豪;有的则骂吴国弃礼不仁,有如虎狼。身居高位,手掌重权的人,多是些聋子,他们只能听到溢美赞誉之辞,有谁肯将贬抑之言灌入他们的耳骨呢?吴国君臣自然也不会例外。太宰伯嚭没有参加吴鲁会谈,这次外交上的胜利没有他的功劳,他很觉懊恼。伯嚭是个贪婪的佞臣,一向嫉贤妒能,不甘在人之下,便以大国之居,派人到鲁国去召季康子来吴禀见。他想借此机会露一手,捞一把,为自己涂脂抹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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