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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主人的妻子说:“你再看看别处少了什么没有?哎呀,钱呢?少了没有?”

  “我先看的钱柜子,一个子儿都没少,岂不让人费解……”男主人边说边挠挠头皮,又向四周看了看。

  正在这时,从里边走出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人,问道:

  “师母与师父又吵什么?”

  “今天早晨我起来一看,心中咯噔一下,不好,夜里遭了贼了!谁知竟连一件东西也未少。”男主人说着,脸上露出了庆幸的神情。

  男青年听后,稍一沉思,便哈哈大笑起来。女主人愠怒骂道:“该死的,你师父险些被吓死,你还笑。这些农具是你师徒一冬半春的血汗,难道少了你不心疼?”

  青年解释说:“昨天太累了,是我睡觉前忘了关门。师母,真没少什么吧?”

  季桓子听得清清楚楚,耳闻目睹这一切,他对孔夫子更加佩服。如此大圣大贤,让他治理这弹丸之地,不仅是大材小用,简直是明珠暗投了。

  三人来到中都府衙,孔子喜出望外,设盛宴款待,彻夜交谈。

  第二天,孔子又陪同视察了工场,作坊,游览了名胜。

  孔子从政,瞬间成绩卓著。后人作诗赞曰:

  长幼异食,强弱异任,
  男女别途。夜不闭户,
  路不拾遗,器不雕伪。
  行之一年,四方则焉。

  第十八章 夹谷会盟 孔子显身

  “三桓”回到曲阜,将中都所见奏明鲁定公,于是委任孔子为小司空。大司空是孟孙氏世袭的官职,司空掌管全国土地兼管工程建设。孔子一上任便带领部分弟子和署衙工作人员跋山涉水,勘察土性,足迹几乎遍及全国各地。然后,根据勘察所得和年轻时做委吏,乘田的实际经验,将全国土地划分成山林、川泽、丘陵、坟衍(即高原)、原隰(即平地)五种类型,再根据这五种土性的特点,因地制宜地或植树造林,或发展鱼盐之利,或栽种果树,或种植各种不同的农作物。孔子任小司空时间很短,旋即擢升为与三卿(司徒、司马、司空)并列的司寇。司马迁为了区别司寇下设的小司寇而称之为“大司寇”。司寇之职原由叔孙氏世袭,掌管全国的公安司法工作。

  这时,孔子大治中都的消息像春风一样传到华夏各地。于是各国纷纷派使者来中都参观、考察,回国后效法施行,即所谓“行之一年,四方则焉”。齐国是鲁国的近邻,对中都的振兴,孔子的政绩,自然十分关注,特别是孔子做了大司寇,在鲁国已经渐渐掌握了实权,十几年前的忧虑已经变为事实,于是不断有臣下谏齐景公出兵伐鲁,免得将来鲁国势强大,威胁齐的安全。

  齐景公豆面耳朵,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在他看来,似乎谁的话都有些道理。晏婴临终时说,齐的威胁在晋而不在鲁,齐鲁比邻,应世代修好,以抵御强晋。晏婴还说,孔子不足为虑,因为他所热衷的一套繁文缛节,无助于国家的强盛。周朝衰败,势在必然,孔子妄图用恢复周之礼乐曲章制度挽救四分五裂的天下,只能碰得头破血流。即使鲁国真的因孔子秉政而强盛起来,也绝对不会威胁齐国,因为孔子一生极谨慎地谈论怪异,勇力,叛乱和神鬼,小心翼翼地对待斋戒,战争和疾病,极力主张仁政德治,反对诸侯争雄称霸。

  晏婴是齐景公最得意,最尊崇,最信赖的贤相,自然言听而计从了,决定采取对鲁友好的政策。如今部分臣僚吵吵嚷嚷要出兵伐鲁,他又不以为然。他回忆当初孔子率弟子来齐求仕,晏婴千方百计不肯用他,迫使其逃离。现在看来,晏婴确乎是嫉贤妒能,怕孔子超过了自己,取代了自己。如果像晏婴所说,孔子的一套是复古倒退的东西,早已不合时宜,那么,孔子宰中都一年大治,该作何解释呢?孔子任大司寇不久,鲁国便渐渐政清民安,国势日强,又该怎样理解呢?照此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鲁国将与齐国对峙于东方,进而侵吞蚕食齐国,怎么能说“孔子不足为虑”呢?他后悔当初不该听晏婴的话,应该重用孔子。如果那样,何来今日之苦恼,何有今朝之虑呢?想到这儿,景公不仅在埋怨晏婴,甚至在暗暗恨晏婴误国误民了。

  晏婴去世后,齐景公遵照晏婴的遗嘱,委任大夫黎鉏做了太宰。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黎鉏急于有所作为,以显示自己的才干,既取信于景公,又树威于百官,便很想用兵于鲁。然而,自己“追随”晏婴半生,甚得晏婴的栽培与重用,若无晏子的极力荐举,自己今日未必能做这位极人臣的太宰。如今晏子的尸骨未寒,自己怎么好违背他的意愿而对鲁用兵呢?所以他一直在隐瞒着自己的观点,极力在寻求着两全其美之策。一日,当齐景公征求对此问题的意见时,黎鉏说:“晏太宰乃一世雄杰,齐鲁修好可威震东方,使强晋不敢觊觎于我。鲁昭公欲除‘三桓’,兵败奔齐,晏太宰冷遇之,昭公去齐适晋。鲁之阳虎叛乱投齐,齐不纳,晏太宰扬言欲杀之,阳虎逃晋。晋已两次获罪于鲁,大王何不乘机与鲁君会盟,以祝贺鲁国大治为名,而离间晋鲁之间的关系,令鲁远晋而亲齐,对齐畏而敬之,为齐附庸呢?”

  景公闻言,心中大喜,脱口赞道:“黎爱卿果有韬略,此言甚合孤意。一切烦爱卿从速筹办之。”

  黎鉏见景公准奏,美得不能自抑,眉飞色舞地说道:“请大王释念,一切臣定会安排得妥当周到!”

  黎鉏忙修国书一封,遣使送往鲁国,邀请鲁君是年六月于夹谷(今山东省莱芜境内)举行乘车之会,永结盟好。书中充满了溢美之词,赞扬鲁君如何善用人,如何力挽狂澜,拨乱反正,如今鲁如何大治,声震寰宇,等等。

  鲁定公头脑简单,无自知之明,读了齐侯国书,喜出望外,重赏来使,不及与“三桓”商议便欣然应允。

  事情并不像定公想的那样简单,“三桓”的意见分歧很大。有的说,齐国来书,尽是献媚鼓吹之词,可见并无实意。有的说,齐强鲁弱,且齐国向来诡计多端,突然相邀,决非善意,贸然赴会,恐为齐所挟迫。有的说,明知齐人有诈,却不能不往,不往既表示鲁不愿与齐友好,又显示了鲁国的怯懦与软弱。有的说,不去赴会,势必得罪齐国,招至干戈之祸……众说纷纭,弄得定公莫衷一是。他真懊悔自己的轻浮与冒失,然而晚矣!前次晏婴逝世,齐曾遣使赴鲁报丧,这是友好的表示,但鲁国却并未派人前往吊丧,已经失礼。如今齐侯盛情相邀,彬彬有礼,如若拒绝,再次失礼,齐则有理由刀兵问罪,岂不更糟!再说,自己业已修书与齐侯,答应如期赴会,岂可失信于诸侯!纵然是刀山火海,也得硬着头皮去闯。只是这相礼之官需认真选择,他不仅要熟知礼仪,权谋善辩,根据这次会盟的特点,更需临危不惧。只有这样,才能不失礼于对方,不失威于盟坛,关键时刻能转危为安。

  按照惯例,两君会盟,皆由冢宰相礼。可是季桓子年轻稚嫩,不谙世事,从未经过这样的场面,恐难当此任。最令鲁定公放心不下的,还是季桓子的胆识。五年前季平子去世时,家臣阳虎手中一柄闪着寒光的宝剑,和一只翻着白眼的羊羔,就吓得他魂飞魄散,瘫作一堆烂泥,乖乖地按阳虎的旨意订盟。如此贪生怕死的怯懦之辈,怎么能充任两君会盟的相礼?孔子司寇倒是个理想的人选,就怕季桓子嫉妒,不肯相让,闹起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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