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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陈月琴听了以上四人的对句,原是杜秋娘的《金缕衣》全诗,便说道:“你等四人所说一诗,倒也恰到好处。常言,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里实有表露,其意皆在言辞隐隐之中。下面,我想给诸位讲个故事。若能引起联语,大家也可以施行。”

  接着,她讲述道,从前有一对小夫妻行路,因事生起口角之争。夫说,夫为家之栋梁,当在上;妻说,妻为家之钥匙,当在上。于是,一场争论开始了。

  大家听了,知道这是陈月琴又起了令头,便也做好准备,亦好接话。

  陈月琴道:“就天地而言,是天在上不是?”

  高仪凤道:“就阴阳而言,是阴在上不是?”

  高贡生道:“就乾坤而言,是乾在上不是?”

  赵茹倩道:“就内外而言,是内在上不是?”

  孙进士道:“就男女而言,是男在上不是?”

  赵茹倓道:“就刚柔而言,是柔在上不是?”

  王传胪道:“就夫妻而言,是夫在上不是?”

  赵茹倩道:“就牝牡而言,是牝在上不是?”

  孙进士道:“就日月而言,是日在上不是?”

  赵茹倓道:“就精华而言,是华在上不是?”

  王传胪道:“凡人皆称老爷太太,是老爷在上不是?”

  赵茹倩道:“俗语都说老婆汉子,是老婆在上不是?”

  孙进士道:“常言上梁不正自然底梁是要歪斜,是丈夫在上不是?”

  赵茹倓道:“古语家有贤妻男人在外免作横事,是夫人在上不是?”

  陈月琴听到这里,笑道:“大家不要争论了,请让我再把故事讲下去。但说这位当丈夫的,自以为自己在上,那妻一看,便不与他争辩了,说道,既然你要在上,你就在上吧。丈夫闻听,得意洋洋,便在前面走去,结果掉进一个泥潭里,还是妻子将他拉上来的。于是,他承认道,妻在上。”

  王尔烈传胪、孙昭进士,高鹗贡生尚有些不负气,想再争论一番,然而陈月琴却转了令头,也就只好作罢了。

  陈月琴这次出的辞令是:先用拆字法拆组字,后用一成语说明男婚女嫁事。但是,她有个小小要求,将男女分开,此令专由三少女来答。

  以序,高仪凤为首。她看了一下,此时正居河边,河乃为溪,因此答道:

  有水便成溪,
  无水便是奚。
  去了溪边水,
  添鸟便为鸡。
  鸡,鸡,鸡,
  女大当嫁养鸡鸡

  赵茹倩一听,见这字是从水旁起,便也顺了下来,接道:

  有水亦是浦,
  无水亦是甫。
  去了浦边水,
  添车便为辅。
  辅,辅,辅,
  郎才女貌互助辅。

  赵茹倓思绪敏捷。她见茹倩落语,便立即接上了,说道:

  有水也是湘,
  无水也是相。
  去了湘边水,
  添雨便为霜。
  霜,霜,霜,
  夫妻恩爱无雪霜。

  三少女的行令,只激起三位学士的一片欢腾,都道答得有致,堪为佳作。

  赞声过后,陈月琴看看天色,已经过午,也当用餐了,便说道:“下面,是最后一令,由三学士来作,算为收尾。这个令是:限定每人说三个《三国演义》中的人名,须合乎事理。此令说简单也简单,说深遂也深遂,大家能快些作,也好用餐,不然罚酒。”

  三学士听了,都道:“领会。”

  随即,便说起来。

  王尔烈道:“刘备放鸽——关公张飞。”

  孙昭接道:“貂蝉缠足——董卓吕布。”

  高鹗答道:“曹操入厕——许褚张辽。”

  大家听了,只一阵阔笑。

  偏巧,此令行完,赵玉瑚、赵玉璋兄弟二人也回来了,便一起用餐。

  餐后,他们沿蒲河边走了走,看了看邬伯牛庄风光,便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赵茹倩、赵茹倓无语,心中似有所思。王尔烈、孙昭在高谈阔论间,不时地向赵氏二女投以目光。陈月琴是个久经情场的人,那事岂能逃过她的双眸!她知道,这是孙昭与二女中的一个有了情,准备侍机探探情况,然后再作沟通。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双双对对情缘中竟有她的丈夫王尔烈,而且是来得那样地快!

  他们由邬伯牛庄蒲河回到陈宅,日已偏西。大家都有些倦意,不觉便都休息去了。

  陈宅为三合院,正房五楹,东西厢房各五楹。陈宅见客人来,便将正房全部腾出,让他们居住。陈家人全部迁到厢房里居住。房屋仍觉得不够用。正房中,中间为堂屋,东西为里间。东里间的里屋,住着王尔烈及夫人陈月琴,东里间的外屋住着赵玉瑚、赵玉璋兄弟二人及赵茹倩、赵茹倓姐妹二人;西里间的里屋,住着高鹗及高仪凤父女二人,西里间的外屋,住着孙昭。陈元公、刘广涛二老伯怕孙昭孤单,便住在这里作陪。

  这会儿,陈家人见他们都各自地休息去了,便开始收拾饭菜,准备晚餐用。

  陈月琴毕竟是陈家女儿,虽然疲惫些,却也没有休息,便同父母及家人帮助料理伙食。

  这会儿,王尔烈单独一人躺在东里间南炕悠悠欲睡,忽听得屋门呀地一响,见有人进来。他借机眯眼看了一下,见是赵茹倩来了。她前来不是为别个,而是要拿一本书。她知道姐夫王尔烈的书放在里间东万字炕的书厨上,躺下一时睡不着,想顺便拿来看看。

  待她走进屋来时,见姐夫王尔烈的枕头不知啥时掉在地上,只是枕着个胳膊睡。她看了便替他将枕头给拾起来,然后扳起他的脖子,给他塞回头下。她塞枕头时,自以为王尔烈睡去了。哪想,王尔烈已醒了多时;又加上略一休息,也早有了精神。在河边对联吟诗行令时,她就对赵茹倩中了意。这会儿,他见屋里没有旁人,是难逢地良好机会。待赵茹倩给他塞枕头时,他便顺手将赵茹倩的小手攥住。其实赵茹倩心中本也有意,想让他多温存一会儿,不想将手拔出。可是正当这时,忽听得外间的门又是一响,她自以为外人进来了,便急忙地将手从王尔烈手中挣脱出。待她看时,见是小妹赵茹倓出屋。她虽然心里有些放松了,但是一想,不知王尔烈真心否,很想就此试一试他心;同时即便被别人看了,也能让自己闹个清白,脸面上好看些;至于情感上的事,待一步步来,再说还有表姐,也不好意思那样作。于是,她操起姐夫王尔烈放在厨柜上的笔砚,拾了片纸,当即写道:

  好心来扶枕,
  歹心抚我手。
  不看表姐面,
  定然把你揍。
  该扭!该扭!

  赵茹倩写毕,便扭身去了。

  王尔烈待小姨走后,下炕看时,见写了这些字。心想,这要叫别人看见,成何体统,何不就此也凑上几句,以为遮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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