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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不是‘莲花荷叶藕’吗?”

  “不是。”

  “哪是什么?”

  “看你耳朵是有些背了,一时听不清。”

  老伴说着,往老头子跟前凑凑,掐了老头子一下耳朵,悄声地说道:“二儿媳出句‘拳头巴掌手’时,尔烈答的是你下边的东西,‘鸡巴卵子毛’。然而,你作公爹的还说‘好好好’,你说羞不羞!”

  王缙听了,没有作声,心想,尔烈这孩子大了。

  崔氏云鹤,也没有再多说。心想,尔烈不似上几年了,眼看着一天天的成人了。

  他俩言外之话,是应该对他好好地管教和诱导了。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二儿媳曹彩凤将厅堂收拾停当,在茶案上摆放好棋盘,又放上两杯茶,然后来到王缙宿屋门口,没有打门帘,隔门说道:“公爹,茶和棋都置好了。”

  她知道公爹好棋。

  王缙应了一声,曹氏彩凤便退下了。

  王家,没有雇用佣人的习惯,一般家事都是自己理会。他们几代都是这样。到了他这代还是。曹彩凤本是个勤勉人,又知书达理,进门后,看了看,便也习惯了。

  王缙下棋,对手自然是尔烈了。因为他的棋招高,只有他才是父亲王缙的对手。他也知道,父亲回来一趟不易,很快还要走的,需要让他好好歇息几日。再说,自己正处在伏期中,也是个一年难得的休息时节,也好玩个痛快。

  不过,王缙与他下棋,还是有着另外一番用意的。

  说话间,二人洗漱完毕,在厅堂外的庭院中伸伸胳膊,扬扬腿,弯弯腰,便走回屋里,来到茶案跟前,拣座坐下,然后下起棋来。

  王缙是蓝棋,尔烈是红棋。

  二人走了一局,未分胜负,接着又来一局,结果还是无上下。这时,二儿媳崔彩凤来唤吃饭了,二人才离去。王缙说道:“饭后接着来。”

  崔彩凤一笑,说道:“饭后,我也有功夫了,尔杰也闲在,我们都来看看,也好给六爷助助兴。”

  “多谢俏佳人嫂嫂。”王尔烈又是嗔怪一句。

  崔彩凤见公爹在跟前,不觉有些脸热。

  王尔烈看了,想起昨日对句,便戏笑道:“这次,‘火烧云’怎么飞到上面了。”

  崔彩凤见挨了骂,很想回敬他一顿,但见公爹在前,也不好将话挑明。她抬脸看看,见王尔烈喝的茶水还润在唇边,于是笑道:“‘酒杀唇’,焉能不红。”

  这话,王缙是没有听出来。不过,王尔烈是知道,这是她在用“酒杀唇”影射昨天对联中的“屁浇腚”,及桌下那个水泡经水裤衩事。

  王尔烈也不争辩,大家围席,团团圆圆,便用起膳来。

  早饭完毕,收拾利落,王氏父子便开始对弈,大家也便围拢观阵。其实,何止是观阵,而是听他父子吟联。

  王缙说道:“这棋局,亦同世事。在人生之旅上,少不得要遇上各种各样的事,须一步一步谨慎,万莫造次,免得生出是非。到那时,悔也晚矣。这叫一时生足,千古悔恨啊。”

  王尔烈说道:“父亲所说极是。就拿这棋面来说,有时是一步一步求稳,有时是一步一步加紧,奋起拼杀,实同战场。”

  王缙也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接上来问道:“江南江宁府莫愁湖边,有一楼,名曰‘棋胜楼’,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王尔烈道:“我只是在辽阳州苦读,尚没有到得他方去,哪里会知道。”

  王缙道:“我在深州任上时,曾去过那里。那江宁的景色如何,咱也不必说了。那棋胜楼的建造怎样,咱也不用讲了。单说那楼名字的得来。相传明太祖高皇帝洪武朱元璋,在这里与开国名将徐达比试起棋招来。结果徐达胜了,朱元璋便把莫愁湖赐给了他。为了纪念这件事,便在这里修建了这座‘棋胜楼’。这就是这个楼名的来厉了。”

  王缙说到这里,沾了一沾茶,接着说道:“后人为此,还曾写下两副对联,不知你读过没有。”

  王尔烈说道,“父亲大人走的地方多,见的事情广,定会知道的,我哪里晓得,还是说给我听听吧。”

  王缙说道:“好,这也便于吾儿长长见识。”接着,他便指出了其中的一联:

  世事如棋,一局争来千秋业;
  柔情似水,几时流尽六朝春。

  王尔烈听了,非常欣喜,说道:“这话也确是,朱元璋一下子夺得了天下,创立了千秋业,这不是一局定乾坤吗。这话,正好点明了上联意思。江宁,南宋初称建康府,明代改名应天府,到了本朝改为江宁府,五代南唐时又叫金陵府。它是三国的吴、东晋、南朝的宋、祁、梁、陈六朝的故都,明初朱元璋也曾定都在那里,前后历九百余年。这些,在下联中也嵌明了。同时,这副联也表达了岁月悠悠和无尽沧桑之感,甚有情味。”

  王缙听了,也不去评论他话语的深浅入时程度,接着道出了其中的二联:

  钟山东峙,长江西来,地势壮金陵,登斯楼也,喜时局揪枰,一着棋高凭秀手;
  霞黛南屏,清凉北依,天安悬紫塞,忆彼宇兮,注波光云影,千秋旨胜重华村。

  王尔烈听了,马上想起,这联乃是父亲王缙所作。在今年春天来信时,还曾提过此事。于是,他说道:“家父谦逊了,此乃出自大人手笔。不屑说,这联是何等雄浑,正显示了父亲的胸怀。”

  王缙听了,也没有去辩明自己作这联的所思所想,接着他又说下去,道:“也确是在今年春上,我曾去杭州一次。在杭州西湖的‘平湖秋月’景观处,有一酒楼,名曰‘仙乐处’。此名为酒楼,实际上还备了棋弈,因此也有弈楼之说。那里也有一联,我看了,以为生趣,便记了下来。”,随即,他道出此联:

  翘首仰仙踪,白也仙,林也仙,苏也仙,我今赢醉湖山里,目观棋局,非仙也仙;

  及时行乐地,春亦乐,夏亦乐,秋亦乐,冬时寻诗风雪中,面对弈盘,不乐亦乐。

  王缙夫人崔云鹤,也是个读书人。她本以为老头子与儿对弈,是要动用些训子之言,万没想到,竟说出些棋联来。尤其是后一联,颇有放荡、行乐之怂,便有些不高兴。而王尔杰夫人曹彩凤,却似乎是看出了一些高低。王尔杰,则更好此道,只是一昧观棋子。不过,这些人,看是看,想是想,思是思,却谁也没有出声。只有曹彩凤,不时地填茶倒水,倒多了一点儿走动。

  王尔烈却也是年浅气盛,总好在老爷子面前卖乖。这会儿,他听了王缙所讲述的联后,说道:“这联尤妙。妙就妙在,它将四时和四客都囊括进去了。”

  王缙问道:“都哪四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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