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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


  十六、天理教杀进了皇宫

  【太监张明东隐约听得“拜见天皇”四个字,大感疑惑:“大清国只有一个皇上,哪里又冒出个什么天皇?”正在纳闷,只觉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嘉庆在避暑山庄兴云布雨,天理教却在京城动地惊天。众教徒一声呐喊,刀枪齐举杀进皇宫……】

  早晨的时候,附着寒气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格射进屋子里,一道道昏黄的光束中,可见看见一圈圈灰尘的旋转,有如凝固的玻璃管道里正流着不息的黄色水雾。一只浑身雪白的从波斯国进贡而来的玉猫,一动不动地卧在门槛,那猫的两只琥珀色的眼珠瞪得圆圆的,凝视着那涌动着的尘埃中,会蹦出几样异物来,神情略显紧张,间或眼珠在褐眼睑中转动几下。如若不然,你会疑心那是一个玉器猫型般的摆设,是假的。

  澹宁居里的嘉庆帝第一次破天荒地还在睡着。松软的床榻中央一道长长的凹槽中已经空着,游荡在槽中的只是嘉庆帝那身着睡袍的躯体。金钩在帐边轻轻地抖动,撩起而又放下的紫青色的云慢构成一道微弱的屏障,屏障在晃动着,和着行将燃尽的红色的蜡头,越发透出昨夜春霄的扑朔迷离。

  “万岁。”澹宁居垂花门口传来老臣董诰的苍老声音。“万岁,老臣董诰及托津等文武官员前来侍驾。”

  这是几天前都已决定的大事。嘉庆十八年七月十六日,嘉庆帝将启銮秋弥林木兰或者说再次移居热河的避暑山庄。

  外面的声音传进里面时,正在上妆扮相的钮祜禄皇后来不及细细品味昨夜难得的兴味。实际上,当晓鸾、翠红在身后精心为她梳理时,她凝视镜中的面相,不自觉地涌起一阵惆怅和失落感,再怎么打扮,也掩饰不住岁月的老态。从她的眼角眉梢以及嘴角蔓延的皱纹中,完全可以体察得到,时光一寸一分消磨女人青春的不可抗拒的魔力。是啊,在这泱泱的时光流水中,连孔夫子不也要像常人一样发出“逝者如斯夫”的感慨和长叹吗?何况我是个女流之辈呢。红颜易老,韶华不再,人为奈何天为……正沉思之际,忽听门外的求见声,心里一惊,面色顿时鲜红如云霞。是啊,光顾得回味昨夜的缱绻,然而忘了今天的大事情,连忙一摆手对晓鸾说:“快看林升他们那般太监们是否侍候好了皇上,我过一会儿就过去。”

  “皇后,奴婢这就去看看。”晓鸾答应一声,移动风荷摆柳的身姿、袅袅亭亭地移出里间的梳洗间,径往嘉庆帝的寝卧之室走去。转过一道屏风,见林升正缩头缩脑地侧立在屏风旁边,冷不了地上前,“哟,林升,”晓鸾走近时,猛地一拍林升的肩头,“皇后让你快叫醒皇上呢!还愣这里干什么。”

  林升着实吓了一跳,一转身,见是皇后身边的侍女晓鸾,佯装怒色道:“皇上正还睡着呢!想昨夜又是一番苦熬,不知又费了多少心血。奴才们怎么敢呢?起码也要体谅皇上吧。你大惊小呼个啥,要注意爱惜皇上的身子。”林升有些不屑一顾道。

  晓鸾吐了一下舌头,心道,昨夜皇上根本就没有勤政,而是同皇后合欢。当然,你在外间值班,就不知道了。也不便多说,这怎么好说呢?“你急个啥?来的几位大臣,奴才早已安排到勤政亲贤殿去了。”林升一副筹划得体的悠然神情。晓鸾抬眼见林升那双透着晶水一样的双眸直盯着自己,像是勾了魂似的,脸一红,啐道:“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吧。”说着咯咯一笑,纤纤玉手便在林升白油似的脸上轻轻一抹,飘然而去。

  实际上,嘉庆帝也已醒来。当林升轻手轻脚地蜇进室内时,嘉庆帝一撩锦帐,咳了一声说道:“林升,又和哪位拌嘴呢?”林升赶紧急趋上前,单腿点地,叩道:“回主子的话,晓鸾奉皇后之命来催奴才看看主子爷醒了没有。几位护驾的大臣都由奴才安排到勤政亲贤殿里去了。奴才虑及昨夜主子披阅奏章十分辛苦,实在不忍惊扰主子的睡眠。”

  “噢。”床上的嘉庆帝翻了个身,说道,“朕起来吧,今天还要远行呢。”心道,看你笑嘻嘻的模样,怕是又占了人家的口头便宜。本想说两句话,还是翻身坐起,“时辰是不早了。侍候朕起床吧。”

  正大光明殿后面就是前湖,绕过前湖的杨柳堤岸,西向东一拐就是勤政亲贤殿,至于紧连着的几处景点,如飞云轩、静鉴阁、怀清芬、芳碧丛、生秋庭、秀林佳荫、清晖阁、露香斋等各处景点,均是圆明园的四十景之一。嘉庆帝每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驻足于圆明园内的澹宁居。因此,园内少不了有如紫禁城的各式建筑和各府衙门。此时,前湖的碧波轻漾,泛出闪闪烁烁的太阳碎片,金光点点。

  上下翻飞的早雁在湖面上相互追逐着,发出阵阵和鸣,不时有红色的鲤鱼跳出水面,通体带着水花,“哗啦”一声又落入湖中,惊得群雁倏地一下振翅高飞,盘旋一圈后又俯冲而下,真是一番惊心动魄的鱼鸟之战。当静鞭三响过后,仿佛有灵性一样,雁子不知去向,鱼儿也沉入水底,有意回避着什么似的皆不见踪影,徒有一阵阵涟漪在水面上荡开去,消失在岸边犬牙交错的岩石中。

  或许有预言的征兆,当嘉庆帝正沿着岸边的柳荫市道徐徐前行时,湖中央猛地刮起了一股旋风,水波顿时急荡起来,一只碗口大小的水柱冲天而起,谛视间,有红色的鲤鱼在里面翻滚,场景令人惊悸。嘉庆帝心中纳闷,便命舆轿停下,望着这奇异的景观一阵沉思。那股旋风搅着水波,不一会便到了岸边,树叶哗哗作响,墨绿色的叶片都齐刷刷地翻卷过,柔嫩的枝条也像怒发冲冠似的上扬着。不一会,这平地而来的气流消失了,水面复归于平静。

  嘉庆帝的脸上罩着一层阴云,钦天监按天干地支掐算出的黄道吉日值得怀疑。按理来说,嘉庆帝对这些现象都不会产生多大的顾虑,或许是人过五十天过午的自然现象所致,愈是上了年纪就是愈是对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连小慎微,惟恐有什么闪失,出了什么意外。

  望着幽蓝的湖水,嘉庆帝在林升的搀扶下,步出轿辇,心里怅怅的。他眯着双眼,捋着下巴上稀疏的髻须,对林升说:“林升,朕昨夜做了个梦,梦见朕在山中独行,周围树木参天,密不可见三尺之遥,丛莽中出没在朕的周围尽是一群温驯的野兽,朕一会摸摸松鼠的光亮的尾巴,一会拍拍梅花鹿的斑驳的皮毛。似乎也有一阵风来,来得很猛。朕挥袖之间,周围的各式温驯的动物皆没有,只剩下朕一人在踽踽而行。再后来,朕就醒了。”嘉庆帝说这话时,语气极为缓慢,有意捕捉梦中的更多细节,但能说出来,还是这么多。“朕心中好生奇怪,朕不记得何时还有这样的梦境,大概是十几年的事了。”说完,略显轻松平淡的嘉庆帝,紧盯着林升,希望他能有个解释。

  “回主子的话,”为了安慰嘉庆帝,林升说道,“奴才刚进宫时,就听过总管常永贵说起,万岁爷从来不信什么奇谈怪梦的,就连一般的灾异学说也斥之为妄说,至于诸如天象示警之类的,更是嗤之一鼻。怎么万岁爷自己倒相信所谓的梦了。奴才不才,但对刚才的这一现象还能略知一二,万岁爷肯定知道,这是湖边湖岸的气温不一样的缘故,万岁爷,现在都将晌午了。看奴才的脸上已有汗意了。万岁爷不必去想这些,全当做园中又一奇观。再说,钦天监离这不远,要不奴才就去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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