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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乾隆五十九年十月,清廷侦得刘之协等人传教收众的实情后,急忙在各省搜捕白莲教首。刘松等被逮捕,押到京城后众教首被处以极刑,只放走了那个所谓的真命天子“牛八”。可是偏偏跑了个刘之协,他在被解往京师的途中由徒弟们行贿,在扶沟界内逃脱,乾隆帝急谕两江总督苏凌阿道:

  “刘之协一犯在扶沟逃脱后,或潜回原籍,亦未可知,着命苏凌阿等饬所属,实力严密查拿,务期速获。”

  苏凌阿坐镇刘之协原籍太和,密派干练文武各员悬千金重赏,督饬严拿。并飞咨河南、湖广、陕甘等省,在关津要隘之处一体截拿。

  苏凌阿坐镇安徽,一时间安徽一片血雨腥风。

  乡下有一种专门置办婚丧嫁娶等事宜的人,叫“轿店夫头”。若有备办婚礼的找到他,他会为你准备好乐队、轿子、请帖等等;若有丧葬的人家找到他,他会为你准备好挽联、拂幡、响等等。有一个姓赵的贡生,他的父亲死了将要出殡,遵循旧例,须通知曾经唁吊的亲朋刻期会丧,按门簿开单,共有一百七十多人。他把名单写好,交给王轿头替他挨门挨户的通知。王轿头将单子交给雇工李自平,让他具体办这件事。李自平通知回来,夜里住在城隍庙,被官兵抓住盘问,交都司衙门,搜出他身上的名单,见有一百七十多人,人数众多,都司以为抓到条“大鱼”,鞭子上蘸了水,往李自平身上胡乱抽去,而李自平又糊里湖涂地供说自己是由王“轿头”(教头)派他前去通知的,于是在他画押之后,不明不白的被当即砍了头。于是那一百七十多人及其连坐的一起,通被官兵行役抓来,竟有数百人。苏凌阿不管三七十一,先把那一百七十多人的头砍下,其余的人严刑拷问。后来明知是冤案,也要拿钱赎罪,凡是出得起钱的立即宣布无罪释放,拿不出钱的,便关在大牢,直到折磨到死。

  不仅安徽是这样,河南、湖北、四川等地官吏,得了圣旨,遂命一班狼心狗肺的差役,下乡搜捕,挨户勒索敲诈。有钱的百姓还能用钱买命,无钱的百姓,被差役抓作教徒,下狱受苦。此时百姓对官府恨之入骨,视官吏为野兽蛇蝎,都有造反的意思。此时,朝廷严禁私盐私铸,官府看见贩盐的,看见有小钱的,便通通抓起来,一律说他们是私自贩盐、私自铸钱,肆意勒索,敲骨吸髓。于是,不论农夫还是商贾及那个别的读书人和许多富户,都把官府当成仇敌,把“官逼民反”四字作了话柄,趁着教民四起,一律往投。从此,以前入教的便结党成群,互相救助;以前没有入教的,也甘心从教,惟恐落后。

  湖北武昌同知常丹葵,人称“常鬼头”,直隶交河人,颇有资财,与呼图是同乡。他巴结上呼图后,靠呼图的关系,捐了一个吏目。乾隆四十二年分发到湖北。四十八年,常鬼头“卖”给和珅三十块地,“卖”给呼图十顷,把田地契约交过后,即升迁为恩施县丞,因纠察民间秘密结社和宗教组织有功被乾隆帝召见。后奉旨回任,以知县用,五十七年升为蕲州知州,又因查秘密结社有功,升调为武昌同知。

  六十年底,常丹葵接到上面查教的命令,欢喜非常。以前总是无中生有,找茬诬陷,虽屡屡得手,但多少还心存顾忌。如今好了,朝廷降下明旨,要严拿教徒,可以名正言顺、大张旗鼓地搞这项“工作”了。于是,常丹葵不怕罪人多,只嫌罪人少,索性将无辜的百姓数百数百地提出,罗织成罪。

  蕲州城有个商人叫崔同,母亲五六十岁,整日神经兮兮,一个人独处时便哭哭啼啼。崔同见母亲如此,就请了一些上了年纪又喜欢唠叨的老妪到自己家里来,果然,母亲好了许多。老人们在一块说笑,免不得说些鬼神的事,有时竟唱些曲儿歌子的。

  一天,常丹葵来到蕲州,轿子从崔同门前经过,院子里的老人们正在唱歌,咿咿呀呀也不知唱的是什么。常丹葵看着这个深宅大院,激动得一颗心差点蹦了出来。

  常鬼头忙叫停轿,命令把这个院子围了起来,只准进不准出,然后带着衙役砸开大门。绕过照壁,见厢房内一群老太婆,忙叫衙役把她们捆绑起来。崔同急忙出来,见此情景,惊愕不已,前来质问,常丹葵一挥手,把他捆个结实。一时间,崔家大大小小连主加仆几十口全被捆绑,投进大牢。

  大堂之上,常丹葵喝道:“崔同,你聚徒传教,秘密结社,蛊惑教众,被本官亲见,你还不快把实情说出来?”

  崔同道:“小民安分守己,与教社毫无关系。请老爷明察。”

  常丹葵道:“一群人在你家诵读邪教教义,你还敢狡赖?”

  “那是老人们闲来无事,聚在一起,随便唱唱,怎能说她们是教徒?”

  “大胆刁民,百般狡赖,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招出实情的,”常丹葵喝道,“拉出去用刑!”

  崔同被打得死去活来,他哪里能说出半点关于白莲教的事!

  崔同已奄奄一息,他的四肢被钉在墙壁上。常鬼头叫人拉来他的母亲,母亲见儿子这样,登时昏了过去,常鬼头命人用凉水将她泼醒,说道:“你只要招出教众,承认你是教徒,你和儿子就可以释放。”

  崔同母亲道:“我实在不知道什么教徒啊?”

  “呸!这个又老又硬的贱骨头,我就不信你不招——来人哪!把她的女儿带来。”

  崔同的妹妹被立刻带到,常鬼头道:“把她的衣服剥掉。”

  “不能啊,老爷,不能啊……”崔同母亲撕肝裂肺地号叫着。

  “救命啊……救命啊……”十五六岁的姑娘惊恐万状地喊叫着。

  只几下,崔同妹妹的衣服被那些穷凶极恶的衙役们剥个精光,邪恶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雪白的胭体,崔同的妹妹疯了,麻木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如一具僵尸。

  常鬼头狞笑着,拿了个削尖了的枣棍,指向姑娘的阴部对老太婆道:“你若再不说,只要我一用劲——”

  崔同母亲惊叫道:“我招——,我招——”

  于是,常丹葵说什么,老太婆承认什么,连一句也不辩解。

  崔同的家产被抄没,当然多数落入常鬼头的腰包;崔同的妻子和妹妹被官卖,实际上被常丹葵赠与了呼图的弟弟刘宝杞。常丹葵想:“我又可高升了,因为只要我查的案子多,得到的银子珍宝多,往上面送的东西多,我的官就会越升越高,越升越快。”

  与崔同一条街上的全被抓了起来,有钱的可以释放,无钱的用铁链锁着,押在大牢,用铁锤排击。有些人用船装着,送往省城,每船一二百人,饥寒就毙,浮尸于江。

  枝江聂杰人是当地首富,常丹葵早就垂涎他的钱财,却始终没找到借口。当他听说教徒首领张正谟曾是他的朋友的时候,常鬼头喜得发狂——现在可以放手大干了!

  常丹葵派了街役传聂杰人到武昌,哪知衙役空手而回报告道:“聂杰人竟聚集党徒庄人,抗拒逮捕。”常丹葵立即亲自出马,调来兵丁,浩浩荡荡往枝江出发——这块肥肉,他吃定了!一路上,常丹葵不住地猜想着聂杰人到底有多少家产,有多少妻妾婢女,多少家人仆从。可是待赶到聂杰人庄上一看,整个庄子空无一人,甚至连鸡鸭鹅兔的影子都没有。常丹葵得到的只有聂杰人门上写的四个大字:官逼民反

  聂杰人本不是教中人,可是他却找到了张正谟,不仅捐了所有的家产,更带着全庄的老幼都入了白莲教。

  嘉庆元年正月初七日,也就是当乾清宫举行宗亲宴的前三天,聂杰人、张正谟率领教徒在枝江和宜都发难起义。

  不久,王聪儿(齐林氏)、姚之富在襄阳黄龙挡起义。之后,陕西、四川、甘肃等省教徒纷纷举起造反大旗。

  官逼民反,各地的起义都是官府敲剥茶毒百姓的结果。

  和四川达州知州戴如煌比较起来,常丹葵只能算一条狗,戴如煌才真正是一条恶狼。他派往各处搜缉教徒的衙役竟有五千多名,专找富户,勒索敲剥。和聂杰人一样,徐天德是达州首富,莫名其妙地被拘捕后,费了许多钱才被释放。徐天德本是达州土豪,对自己被勒索激愤异常,于是便捐出所有家产,与庄人一起,约集白莲教徒,举起造反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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