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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赫德会意而去。

  当晚膳罢,福安报:“万岁,礼部尚书舒赫德求见。”

  “现在见朕,还有什么事情?”

  “他说……他访得一个乐师,想请皇上……”

  “传他进来。”

  舒赫德带进一个女子,十六七岁,高挑身材,玉肤冰肌;眉细如黛,唇红如丹;头上挽着高髻,发如黑漆;十指尖尖,明洁如玉。舒赫德道:“万岁,奴才见皇上这几日旅途劳累疲惫,访得一位乐师,弹唱几曲,以使皇上放松一下筋骨,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道:“既然已经请来了,就让她弹奏演唱一曲。”

  那女子抱着琵琶,微倾着头,更显脖颈颀长秀美。听那琴声如珠玉落盘,急雨洒林;听那歌声恰似雏莺婉啭,乳燕呢喃。乾隆帝一腔忧闷遂化为乌有。舒赫德等见皇上沉醉于歌曲之中,悄然退出。

  一曲终了,皇帝走进她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叫雪如。”

  乾隆一怔,继而一喜,喃喃地道:“雪如,雪香,真像雪香呀——其皮肤就莹洁如雪。”于是乾隆轻轻地挽她于怀道:“朕爱你爱得很呢。”

  “只怕是万岁的戏言。”

  “朕,岂有戏言?”

  “恕奴才多嘴。”

  “你不多嘴——你的嘴很好看。”说着乾隆捧着雪如的面庞轻轻地亲上去,随后又道,“你的歌声如此美妙动听,朕想,你的舌头一定是香的吧?”乾隆遂又吻着她那两片红唇,把舌头游进她的嘴里,雪如的香舌滑腻、温柔……

  此刻,雪如早已瘫软在猩红的地毯上,娇体颤颤,乾隆的脑海中,正响起刚才雪如的歌唱: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云收雨散,落红满茵。皇帝见她是个处女,格外宠爱,一连三天不传见臣民——乾隆被这个绝色的美人儿倾倒了。

  三天后,车驾继续前行,经江宁到了杭州。乾隆不免又落寞起来,他后悔没有把雪如带着,游过杭州十景,驻进杭州府行宫后便显得有点神不守舍。

  福安道:“皇上,奴才有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但说不妨。”

  “皇上须恕奴才的罪,奴才方敢说。”

  “朕恕你无罪。”

  “奴才是皇上近侍,终日见皇上忧闷,寝食不安,心里不免有些忧急。奴才想,那扬州的雪如何不带在身边纳入宫中?”

  这几句话正说在皇上的心坎上,这几日,他想:要是令皇贵妃魏氏随朕到这苏杭,不知能讲出多少有趣的典故,可是她竟没有随朕前来,因为她身体有恙,若是朕有两位……乾隆想了一会儿,对福安道:“你问问礼部,这合乎宫中规矩吗?”

  于是福安前去宣礼部尚书舒赫德进见。

  舒赫德道:“若把汉女带进后宫或御园,奴才想,这并不违制。”

  乾隆道:“朕是说,若是给一个汉女封号,这违制吗?”

  舒赫德大惊,没想到皇上热恋汉女竟到了这种程度,这可是明摆着的违制,可是舒赫德仍不露声色地说:“自古圣明的君王都是不拘小节的,何况事异时移则备变,自古无不变的礼制。”然后舒赫德不待皇上开口,马上又道:“奴才这就叫福安前往扬州把陈雪如接来。”

  福安快车接来雪如,乾隆带她又游了几日,于是和礼部商议封她个什么名号,这令所有的人都震惊,更让那拉皇后愤恨无比,心中潜藏十几年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这一天乾隆正斜躺着听雪如弹唱,雪如抱着琵琶,一头黑发似瀑布般技在明洁的颈脖上,薄衫松扣,玉胸袒露。不料,就在这个时候,皇后冲进来,到了雪如跟前,看着她那副样子,更是怒火冲天,转身向着乾隆道:

  “你枉为人君,勾引亲嫂子,生下私生子,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现在竟然又公然纳汉家女子,封她名号。为了女人,你不要祖宗了;为了女人,不要国家了!口口声声说南巡是‘观风问俗’,好啊,这是什么风俗呀……”

  乾隆暴跳如雷,劈手打来,那拉氏竟不躲闪,挨过一掌后,张开血口,哈哈大笑:

  “你多怀念你的爱后富察氏啊——你是要使自己的良心好受!我要替先后报仇!”

  说罢,那拉氏竟走到乾隆跟前,伸手便抓,乾隆毕竟是五十五岁的人了,没有躲过,被她当胸抓住,又撕又扯。福安大惊,忙跑上前来抱住皇后,其他几个太监,惊得六神无主,见福安上前抱住了皇后,这才醒悟过来,于是七手八脚地扯住皇后,拖她到外面去了。

  那拉氏被拖出去后,命令太监们松手,福安等只得松开她。她飞快地来到太后面前,跪倒在地道:“母后,皇上竟然封汉女名号,又不容贱妾申说,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太后道:“你先忍一忍,我把他叫来——他哪能做出这种违背祖宗的事?你大概误听人言了吧。”

  “母后,我忍十几年了,不能再忍了。母后,恕孩儿不能在您老人家跟前尽孝了,我想削发为尼,就在这杭州出家。”

  “你怎能说出这种不知深浅的话,你消消气,待母后为你做主……”

  哪知太后的话还没说完,那拉氏从身上掏出一把剪刀,就咔嚓几下,万缕青丝,瞬间抛撒于地——她早已心如枯井,作出决断了。

  太后见她这样,惊骇非常,不相信眼前的事是真的,此时恰好皇上进来,见那拉氏竟敢截了头发,也骇异震惊。待稍一清醒,急忙令福安带几个亲信太监悄悄地把她押起来。之后回过身来安慰母亲,太后因皇后竟然截发,再也不便回护那拉氏,长叹一声。乾隆帝忙服侍母后歇息,好言相慰。

  满州习俗,逢至亲大丧,男子截辫,女子截发,平素无事猝然自行截发,乃是最忌讳的乖张之举。

  乾隆以皇后突发疯病为由,让额驸福隆安对她严加监护,先期遣回北京。两宫在苏杭之地又游了数日,但因那拉氏之事,不免大煞风景,内心扫兴,便匆匆回京,自此与皇后恩断义绝。皇帝命将那拉氏历次受封的册宝悉数收缴,其中包括皇后一份、皇贵妃一份、娴贵妃一份、娴妃一份,那拉氏失去了一切封号,永远地、彻底地从皇帝身边、从皇帝诸后妃嫔中摒弃了。

  那拉皇后在冷宫中忧愤成疾,三十一年七月,泪尽血枯,奄奄一息。临危时候,乾隆帝仍然从圆明园启銮,奉太后前往木兰秋弥去了。六天后,那拉皇后痰喘交作,气绝身亡。皇帝接到留京王大臣的讣告,恰逢中无节,大驾刚刚到了避暑山庄,于是立即向天下臣民宣布皇后奄逝,下谕道:

  “据留京办事王大臣奏,皇后于本月十四日来时薨逝。皇后自册立以来,尚无失德。去年春,朕恭奉太后迅幸江浙,正逐欢洽庆之时,皇后性忽改常,于太后前,不能恪尽孝道;比至杭州,则举动尤乖正理,这类疯迷。因个先程回京,在宫调摄,经令一载余,病逝日剧;遂尔奄逝。此实皇后福分浅薄,不能仰承圣母恩眷,长受朕恩礼所致。若论其所乖违,即予废黜,亦理所当然,朕仍存其名号,已为格外优容。但饰终典礼,不必复循孝贤皇后大事办理,所有丧仪,可照皇贵妃例行,交内务府大臣承办。着将此宣谕中外知之。”

  那拉氏若泉下有知,定会为这一篇撒谎的文字再次发疯。

  乌拉那拉氏死后五个月的一天,陈雪如被正式册封为“明常在”,不久又被封为“明贵人”,又隔不久,晋封为“芳嫔”。芳嫔最知心的人儿,是令皇贵妃魏氏。

  魏氏的名位,已排在宫中第一,而她的两个儿子,也渐渐地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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