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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管仲也笑道:“主公是说心不老,可是,身与心是一体,心虽不老,可力不从心呀!”

  桓公道:“仲父,无论如何你不能老,仲父老了,寡人也老了!”

  来到宁戚门外,只见一处简陋的茅屋,和周围百姓的茅舍一模一样。

  齐桓公环视左右,不见豪华馆舍,问管仲:“宁戚大夫居于何处?”

  管仲指指面前的茅屋:“就是这里。”

  齐桓公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看着这所简陋朴实的院落,似乎不相信管仲的话是真的。他看着管仲,问道:“大司农居所如此寒伧,仲父以前可知道?”

  管仲感慨地说:“臣几次劝宁戚大夫迁居,还在相府右边为宁戚大夫修建了一处府第,可宁戚大夫执意不从。”

  齐桓公与管仲走进院内,只听见屋里有说话声,示意管仲不要说话,悄悄站到窗下听起来。

  “宁大夫,你怎么病成这样儿?”

  “好多啦,不要紧,不要紧,别站着,请坐吧。”

  “宁大夫,你是俺庄稼人的主心骨儿啊,可千万保重身体啊!相地衰征太好了,俺庄稼人真鼓起了劲头,没有宁戚大夫,就没有俺庄稼人的好日子。”

  “言重了,言重了,这相地衰征大计,是主公和仲父制定的,要谢就谢主公吧。没有主公,没有仲父,也就没有我宁戚。”

  “说真的,没有宁戚大夫,今年这庄稼无论如何也不会长得这么好。俺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好的官,身为大司农,却整日泡到庄稼地里,和俺这些泥腿子在一起,别说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

  “我有什么?不当大司农时,还不是同你们一样,给人家放牛,哈哈……”

  “宁戚大夫,听说,你在峱山放牛,是唱歌吸引了管相国,主公收你当了大夫,你唱的什么歌,唱给俺听行不?”这是一个青年人的声音。

  “晚辈休得无礼!”这是老年人的声音。

  “宁大夫到庄稼地里和俺一起吃饭,还在俺家里住过呢,唱个歌又怎么了?”

  “好,我愿意唱给你们听!不过,今日嗓子不太好,这么着吧,小兄弟,改日病好了,我一定唱给你听,好不好?”

  “好吧,宁大夫,你可千万保重。俺爹对俺说,管相国真了不起,一听宁大夫唱歌,就知道是栋梁之才。主公也特开明,宁大夫唱歌骂了他,他还能拜你为大夫,天下少有!”

  正听到这里,宁戚的一名家人从外面回来,一见是齐桓公和管仲,连忙跪下叩头:“小人不知主公、仲父驾到,恕罪,恕罪!”叩过了头,急忙跑进屋里向宁戚大声道:“老爷,主公和仲父来了!”

  宁戚一听,急忙从病榻上起来,刚刚穿上鞋,齐桓公和管仲就进来了,他急忙就地叩头:“不知主公、仲父驾到,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众农夫也一齐叩头。

  桓公急忙上前搀扶起宁戚,道:“爱卿病成这般模样,寡人探视来迟,深表歉意。”

  宁戚感动地说:“宁戚身患小恙,有劳主公惦念,实在不敢。”

  桓公对众百姓道:“诸位平身。”

  一老农对齐桓公道:“主公,俺提一个请求,就是赶紧给宁大夫治好病,宁大夫是俺庄稼人的脊梁骨,庄稼人不能没有宁戚大夫。”

  桓公十分感动地说:“谢谢诸位对宁大夫的关心爱戴,大家放心,寡人一定早日把宁大夫的病治好。”

  管仲激动地说:“诸位放心回去吧,你们关心宁大夫,主公更关心。”

  老农向齐桓公施礼道:“草民告辞主公。”说罢,引众人走出房门。

  齐桓公对宁戚道:“爱卿深得百姓爱戴,今日此情此景,寡人可见一斑。”

  管仲叹道:“宁戚,真丈夫也!如果齐国的大夫都能象宁大夫这样,那大齐将不是今日之大齐!”

  宁戚忙道:“主公过奖了,仲父过奖了,没有主公和仲父,哪有我宁戚。”

  桓公看看居室,可谓四壁徒然,无豪华装饰,更无贵重陈设,轻轻叹了一声,道:“宁爱卿为国为民日夜操劳,立下了丰功伟绩,却住着这样的房舍,寡人实在过意不去。”

  宁戚感激地说:“区区小事,何劳主公挂齿。”

  齐桓公对管仲郑重地说:“齐国五谷丰登,仓廪充裕,乃大司农执政有方所致。昔日寡人曾许下诺言,欲犒赏宁戚大夫,今日兑现。特赏宁戚大夫白璧百双,黄金百斤,华绢百丈,以营造馆舍,赏美女佳人十名,填充后室。自即日起,寡人拜宁戚爱卿为上大夫,以彰其功,树其楷模。”

  管仲见宁戚木然不动,推了他一下,说:“主公如此厚爱,还不谢主公。”

  宁戚道:“谢谢主公恩赐。主公如此垂恩,宁戚殊感荣幸之至。宁戚身为大司农,只不过恪尽职守,尽份内之力而已,却得到主公如此厚爱,宁戚委实不敢接受,请容臣细细表述。”

  齐桓公道:“爱卿有话请讲。”

  宁戚侃侃而谈道:“昔日宁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跟着牛贩子从卫国来到齐国,幸遇主公、仲父。仲父慧眼,主公抬举,才使宁戚贵临大夫行列。宁戚身为大司农,就该尽职尽责,为主公分忧,为仲父解难。这是天经地义的。齐国五谷丰登,托主公洪福,凭仲父相地衰征之策,再加上天地诸神助我大齐,功劳不能记在宁戚帐上。如果齐国田园荒芜,仓廪空虚,百姓啼叽号寒,那我宁戚岂不成为齐国罪人,辜负主公举火授爵之恩,也辜负仲父一片信任之情?宁戚由贩牛之徒,一跃而主掌司田权柄,何敢再有他求?主公信任宁戚,乃宁戚最大奢侈;主公厚爱宁戚,乃宁戚终生富足!为此,主公所加封微臣的功名利禄,宁戚不敢接受,请主公鉴谅。”

  齐桓公听宁戚一席话,十分感动,却不知如何答复,便看着管仲。

  管仲道:“宁戚大夫肺腑之言,管仲感动不已。”

  齐桓公想了想,说:“宁戚爱卿一片忠诚,寡人十分感动,爱卿所言,令寡人深思。周天子欲赐胙于寡人,寡人欲于葵丘之地受赐。葵丘大会之后,寡人欲行大礼赐宁戚大夫龙纹授带,以志爱卿之气节。”

  宁戚跪拜:“谢主公恩德。”

  齐桓公急忙搀扶起宁戚道:“爱卿有恙在身,不必行礼!”

  管仲看着宁戚的面容,道:“葵丘大会很快就要举行,宁戚大夫可在家安心养病,不要参加了。”

  宁戚不肯,说:“仲父,葵丘大会,大合诸侯,受天子赐胙,乃我大齐霸业之巅峰,千秋之绝唱,宁戚哪有不参加之理。”又向齐桓公道:“请主公开恩,让宁戚陪同主公前往,一睹我大齐盛况,这是三生有幸的机缘,能参加葵丘大会,宁戚死亦无憾!”

  齐桓公看看管仲,笑道:“宁戚大夫心情迫切,寡人允准!不过,要注意保重身体。”

  宁戚拱手向齐桓公道:“谢主公恩准!”又向管仲拱手道:

  “谢仲父悉心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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