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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奴才明白,奴才这便上岸,快马加鞭通知天津巡抚,看他们有什么准备。”

  安德海对这位“随员”也非常满意。此次下江南除了以上种种原因外,安德海还有一个目的,即沿途搜刮民财,再捞上一大笔。

  陈玉祥上了岸。天津地方大大小小的官员一听说“钦差”大人安德海即将抵达本地,一个个都慌了神,不知该如何迎接这位“大人”。慌乱之中,竟没有一个人提到要验“勘合”的事,真是一群饭桶。

  这些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平日里想巴结西太后跟前的大红人,还找不到门路呢,此时他们怎敢怠慢“安大人”,一个个摇尾乞怜,唯恐“安大人”少看他们一眼。安德海下了太平船,在一群媚态十足的大小官员的夹道欢迎中,踏上了天津府。为了表示对这位“钦差”大人的热烈欢迎,天津第一大酒楼——“客忘归”酒楼张灯结彩,人声鼎沸,似过年一样喜气洋洋。

  “安大人,敝地物产贫乏,望大人不要见笑呀。”

  一个大腹便便的“短嘴巴”夹了一只油腻腻的鸡腿,献媚似地放在安德海的面前。安德海连看也没看一眼,这位“短嘴巴”又换了一只鹌鹑,可安德海还是不屑一顾。这位“短嘴巴”的心里有些发毛了,莫不是安大人对他有意见,吓得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安大人,您尝尝,这是本地的特产。您在京城里啥山珍海味没吃过,猴头、燕窝,您都吃腻了,可今天这盘菜挺别致的,这叫炸知了。知了,您当然知道是什么了,可您不一定吃过知了。”

  另一位“高个儿”见“短嘴巴”没讨得安德海的欢心,这会儿又生出一个新点子来,想试一试自己的能耐。一听说“炸知了”几个字,安德海来了精神。

  小的时候,家里穷,穷得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顿猪肉,什么人参、鱿鱼、猴头、燕窝、鱼翅更是连听也没听说过,可就是吃过炸知了。

  知了产卵在地下,经过一个冬春,幼虫在地下自然孵化,到了一定的时候便破土出壳,爬到树上。就在幼虫刚破土时,人们可以在大树干上捕到它,洗一洗,再用盐腌一天,放在油锅里一炸,吃起来又脆又香,其味道鲜嫩无比。

  小的时候,每到盛夏的晚上,爹便带安德海和弟弟安德洋去捉知了。有时运气好,一个晚上可以抓到百十只呢。第二天,娘便做炸知了吃,这是他们难得的佳肴。

  自从十几岁入宫,再也没吃过炸知了,若不是今天又有这道菜,安德海早把这鲜美可口的菜肴给忘了。

  安德海夹了一只炸知了,在嘴里慢慢地嚼着。记忆中的炸知了可香了,一闻到那扑鼻的香气,便让你流口水,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品不出当年的那个味来。

  安德海望着一桌子酒菜,他一点食欲也没有,他的心里在反复嘀咕着:“这些蠢猪,只知道摆酒筵待客,不懂得安大人的心里还想着另外一回事。开口吧,显得太露骨,不开口吧,只怕他们不明白。”

  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只听得天津府巡抚开口道:“安大人南下苏杭,采办龙袍,沿途一定十分辛苦,在下已备薄礼,略表寸心,宴后请安大人笑纳。”

  一听这话,安德海露出了笑容,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不过,此时他也暗恨这一群“蠢猪”,应该一上岸就言明此事,免得“安大人”忐忑不安这良久。安德海捏着他那特有的又细又尖的男中音,开口道:“诸位的心意,安某领了,只是南下路途遥远,不便携带,我看就算了吧!”

  安德海的话已十分明白,不值钱的笨重东西,他统统不要。

  巡抚一听这话,连忙补充道:“并不是什么笨重物品,无非是些珍奇异宝及地方特产,还有几张银票。”

  听说还有几张银票,安德海可乐了,那玩意儿又值钱又十分轻便易带,多多益善。此时,安德海哪儿还有心再吃饭,他想赶快看看天津巡抚送他的是什么值钱的货,还有究竟有几张银票,上面写着多少两银子。

  马大奶奶总觉得肚子空空的,填不满似的,她吃了两条鸡腿还不解馋,此时,她又抓起鸭翅膀,歪着头啃。她可不在乎什么宝物和银票,她在乎的是这满桌子的酒菜要尽量撑破肚皮来吃。

  安德海见老婆如此吃相,似乎觉得有些失面子,他用脚在桌子底下踢了马大奶奶两下。

  “哎哟,是谁踢得我好疼,当家的,快来给我揉揉。”

  马大奶奶嗲声嗲气地嚷着,气得安德海脸涨得通红。安邦杰见此情景,连忙出来打圆场:“德海,瞧你,没有酒量还喝这么大,脸都喝红了。小玉,快扶德海下去喝点茶解解酒。”

  既然二叔发话了,马大奶奶只好忍痛割爱,放下手中刚刚掂起的两个鸭翅,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酒桌。她还不住地回头张望,以饱眼福。

  回到下榻之处,安德海指着马大奶奶的鼻子骂:“没出息的东西,平日里都饿死你了。瞧你那吃相,像个老母猪似的,头也不抬只知拱食。”

  马大奶奶本来就没解馋,这会儿又被安德海一骂,她的气不打一处来,于是顺势撒起野来:“瞧你那德性,连吃都不让人吃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马大奶奶边拉着长腔哭着,边用眼睛偷偷地膜着安德海,她是想观察安德海有什么反应,以采取下一步的对策。

  只见安德海陪着笑脸,上前求饶:“好了,好了,我的心肝宝贝儿。你这么闹,把我的心都搅乱了。快别哭了,哭伤了身子可怎么办呀。”

  马大奶奶见丈夫软了,她更逞脸了,哭得越来越凶,那泪水仿佛是洪水决了堤,一个劲地往外涌。

  “安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太监陈玉祥在门外喊道。安德海夫妻一听这话,心中都有了谱,一定是天津巡抚送礼来了。马大奶奶连忙擦干了眼泪向外面喊道:“有请客人。”

  安德海撩开门帘一看:好家伙,十几口大木箱子,从抬夫那艰难、努力的表情看,箱子一定很重,压得他们几乎透不过气来。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向安德海拱手作揖:“安大人,小的奉巡抚大人之遣前来为安大人送行,区区薄礼,望安大人笑纳。”

  安德海笑眯眯地盯着师爷的手,因为他的手上正拿着几张银票。

  “500两?1000两?2000两?”

  安德海有点急不可耐了,他真想一把夺过银票,一睹为快。

  “安大人,小的带来3000两银票,请过目。”

  安德海此时手都有点发抖了,他想不到天津巡抚如此大方,这大大超过安德海的意料之外。这样算起来,到两广至少要经过十几个大站,每站送3000两白银,等到了两广,岂不是二三十万两银子了吗?!丧母发财,这游江南同样也能大发横财。

  “安德海呀,安德海,你的命真好,财源广进,银子滚滚来,冉过几年,你可躺在金山银堆上睡大觉了。即使小皇上亲了政,西太后保护不了小安子,小安子也不能饿死的,小安子这一生是不用愁了。”

  安德海越想越美,高兴得他差一点掉出了眼泪。

  自从小安子七月初六离京,西太后就一直打不起精神来。尽管贴身宫女庆儿悉心照料,太监李莲英加倍努力,西太后仍觉得不比小安子在时。十几年来,小安子就像西太后身后的一条狗,时刻围着主子打转转,西太后早已习惯了这种模式,一旦小安子不在眼前,西太后便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她睡不安,吃不香,几天下来便觉得浑身无力,四肢发软。

  大医来过,太医说需静养休息,调养一阵子,以补脾肾之亏。这天早上,西太后懒洋洋地起了身,李莲英为她梳好了头,忽然,西太后感到一阵眩晕,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倒,吓得李莲英赶紧扶住了她。李莲英将西太后搀至软榻上,又连忙跑去请太医。李莲英忙里忙外,累得满头大汗,西太后躺在软榻上,看得一清二楚:“小李子很像他师傅小安子,人勤快又聪明,是棵好苗子。”

  几位太医不敢怠慢,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西太后面前。他们仔细地把脉,一致认为西太后此眩晕之症是平日积劳所致,从现在起必须卧床休息。

  这下西太后可犯急了。说来轻巧,卧床休息,谁去临朝呀,谁看奏折,谁批奏折,谁下懿旨?国不可一日无君,国君是有一个,可他只是个14岁的少年,他能撑得起大厦吗?西太后越想越急,越急病越重,三天后竟心跳加速,头晕腿麻,抬不起头了。

  李莲英把西太后慢慢地扶起,他小心翼翼地给西太后捏了捏肩,西太后觉得浑身上下到处都酸痛。她不禁又想起往日小安子为她捏腿的情景,她禁不住轻轻问了一句:“小李子,你师傅(安德海)走了几日了?”

  李莲英捏着指头一算:“回主子的话,他已经走11天了,估计现在已经过了天津,下一站该是青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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