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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回主子,奴才早已把事情办妥了。”

  “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西太后平时早已把安德海看成心腹之人,她最讨厌小安子说话不爽快,吞吞吐吐的。贵为太后的她怎能了解安德海的心理,安德海虽也明白西太后器重他,但西太后的脾气喜怒无常,高兴起来称小安子是“弟弟”,不高兴时手一摆“跪安吧”。更让小安子害怕的是西太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每逢这种情况,安德海便屏住呼吸,不敢出大气。此时,他见西太后和颜悦色的,胆子也大了些来。

  “主子,荣侍卫已查明刺客叫韩宝,乃是端华手下的人,但这刺客是作了以身相拼准备的,他身上除了自行了断的一支毒镖外,其他没留下任何标志。主子若是责问郑亲王,想必他矢口否认,问主子你凭什么一口咬定刺客是他的人,无凭无据,治服不了他,反而打草惊蛇。”

  西太后一听说是端华手下的人,气得直咬牙。虽然她也猜想到是端华又来害她,但这之前只是猜想而已,并未确认,此时安德海肯定地告诉他昨夜之事幕后指挥是郑亲王,她不由得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她狠狠地说:“什么他矢口否认,他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吗?我让他今夜见阎王。”

  一听这话,安德海可真急了,他觉得荣禄说的有道理,回銮路上,保护圣驾是当务之急,不宜发生流血事件。安德海心里暗暗想:“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做事不顾后果。”

  可他是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的,他还是婉言相劝:“主子,何劳你大驾,依奴才之见,且忍一忍,等到了京城自会有恭王爷出面,收拾他们。”

  西太后觉得安德海之言也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她把腿一伸,伸到了安德海的面前。

  “小安子,给我捏捏腿。”

  安德海不敢怠慢,用他那双温暖的男性的大手在西太后的腿上轻轻地捏着。西太后双目紧闭,有一种似上天宇的惬意,她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微笑,这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全被安德海看在眼里。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也笑了。

  “启禀太后,怡亲王、郑亲王求见。”

  一位太监在门外向西太后喊了一声,西太后正在惬意之时,美梦忽然被人打断,不由得十分不快活。再者,两位王爷晚夜已摆明想要她的命,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她脱口而出:“不见。”

  “扎。”

  “慢着。”

  西太后又唤回了太监,因为,她分明地感觉到安德海用力捏了她一把,她知道小安子有话可说。安德海俯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主子,小不忍则乱大谋,依奴才之见,还是招见为好,先稳住他们,路上不便起事端,平安抵达京城,再收拾他们也不晚。望主子三思。”

  安德海一席话果然有效。西太后点头称是,她打了个手势,让安德海从侧面赶快退下,说了句:“有请两位王爷。”

  门外候着的太监高喊一声:“太后有旨,郑亲王、怡亲王晋见。”

  端华与载垣低着头,进门便跪安:“太后吉祥。”

  西太后阴沉着脸,从鼻子里往外哼了一句:“起来吧。”

  “扎。”

  三个人面面相觑,尴尬了好一会儿,还是端华先开了口:“太后,看来明日有转晴之征兆,若明日不雨,可否上路?”

  西太后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她牢记安德海的劝谏,“小不忍则乱大谋”,尽可能保持常态。她淡淡地笑了一下:“今日早上,哀家忽感身体不适,现在好多了,明日不论下雨还是不下雨,都启程,早早赶到京城。”

  载垣见西太后并未提及昨夜之事,他心里有点纳闷,难道刺客没来行刺?若来行刺,西太后断然不会那么镇定,若无其事的。载垣正在沉吟之际,西太后又发话了:“回銮路上,你们护驾有功,这些日子,千辛万苦的,两位王爷也累了,等回到京城,奏明皇上,让皇上下旨重重赏赐你们。今晚天色已晚,跪安吧。”

  一听这话,两位王爷放心了,看来,西太后并未觉察他们之动机,两个人连忙退下。两位王爷刚走,安德海从侧门进来了:“主子,你打算怎么赏赐他们啊?”

  西太后与安德海会心一笑,安德海悄悄地关上了房门,西太后又进入如痴如醉,如梦如幻的境界之中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西太后有些倦容,她让宫女给她精心打扮了一番。这一打扮,显得西太后既凝重又端庄,风韵犹在,又日含哀怨,活脱脱一个年轻的寡妇,让人一看就怜惜。

  经过艰苦的长途跋涉,龙銮终于进了京。皇上、两宫太后在荣禄的严密保卫下,从京城西北门经过,恭亲王奕訢率诸大臣早已在门外跪迎龙銮。两宫太后口谕“免礼平身”。恭亲王等人谢恩后,随同龙銮进了城,大臣们尾随其后。

  载垣、端华回顾环视了一下,见城外住满了军队,而且军容十分严整,士兵们皆跪伏迎銮,日呼万岁,人群中不时传来悲拗的哭声,有的大臣们也在抹眼泪。载垣、端华一见此情景,也有些思念先帝,禁不住落了些泪。约摸两个时辰,龙銮才进了皇宫,载垣、端华等大臣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官邸,与家人团聚去了。载垣亲眼看见恭亲王奕訢并没陪同皇上及两宫太后入宫,而且径直回了恭王府,他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鬼子六哟,本王爷谅你也没那么大能耐,你远在京城,虽然前些日子承德奔丧,你也未见到那妖婆,哭了一场便回了京,实际上,朝政已不在皇上手里,小皇上还是个孩子,他能治理好国家吗?还得看我们八位赞襄大臣唱主角。”

  载垣一路得意洋洋回到了亲王府,一家老小出门恭迎,他一手抱起三岁的小儿子,一手拉着六岁的小女儿的手,妻妾成群,共享天伦之乐,好不快哉。

  端华并没有直接回亲王府,他多长了一个心眼,因为,他进京时发觉西太后与恭亲王虽没打照面,但好像是事先约好了似的,配合十分默契。按常礼推算,恭亲王与两宫太后是一家人,一家人一年多没见面了,而且,其间又死了亲哥哥,这会儿见到寡嫂,应该悲悲伤伤,哭哭泣泣才对,可他们好像没什么大的反应,难道他们曾经见过不成?端华越想,疑心就越重,他绕道而行,到了一个远房亲戚家里。这位远房亲戚有个邻居的女儿在恭王府,是恭亲王福晋的贴身女仆,当年,还是端华把那女孩介绍到恭王府的,此时,他想从那女孩口中打探一点消息。

  远房亲戚一见亲王亲临寒舍,便知一定有事,也没敢声张,

  好酒好菜款待之后,端华便让远房亲戚把他的邻居请到家中。端华给了那邻居100两银子,让他马上谎称得了急病,把他女儿弄来家。不消两个时辰,在恭王府做女仆的那个女孩便赶来了,她一见父亲好好的,而是郑亲王躲在屋里,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恭王府平日待她不薄,她不愿离间两位王爷,便如实说来:“恭亲王今个早上茶饭不思,他想到先帝一去不复返,便泪如雨下,悲痛不已。可福晋劝慰王爷,她说皇上和两宫太后一路颠簸,千辛万苦才到了京城,王爷可不要一见面就哭哭啼啼的,再大的悲痛也要强忍的,先让皇上和皇太后歇几天,以后有话慢慢说。”

  听了这位女仆的话,端华才放下心来,他又塞给女仆50两银子,要她守口如瓶。女仆当即表示誓死只字不提。端华这才放心回到亲王府,和亲人团聚。

  九、辛酉政变

  【两宫太后及恭亲王共同决定,杀肃顺,捉拿载垣、端华等,把两宫太后推向政治舞台。】

  皇上及两宫太后平安地回到了皇宫,经过几天的调养、休息,西太后竟很快脱去了倦容,脸色红润了起来。她已十拿九稳自己能战胜对手,正式登上大清朝的政治舞台,所以,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总把笑容挂在脸上。安德海毕竟是旁观者清。

  “主子,先帝驾崩未过百忌,主子应悲伤之态极甚才对。”

  西太后白了安德海一眼,但又觉得小安子的话也是为了自己好,便也没说什么。她特意让宫女给她涂了个大黑眼圈,也尽量在人前挤出几滴眼泪来,以示悲悼先帝。

  而东太后与西太后截然不同,她自从龙銮进了京城,眼泪就一直没干,回到皇宫,睹物思人,悲痛不已。她想起了先帝在世之日,早年的恩恩爱爱、甜甜蜜蜜,而今物空人去,长夜独衾,不免内心深处十分悲凉。她又想到小皇上冲龄即位,八大臣专横跋扈,西太后太露锋芒,咄咄逼人,又不禁黯然神伤,不消几天,她便整个地变了个人,31岁的少妇看上去就像是50岁的老太太,憔悴不堪。这日,安德海来请安,见到瘦弱不堪的东太后,不禁暗暗吃惊:东太后、西太后,处境不同,心情不同,一个地,一个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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