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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他们二人的大轿凑得很近,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干脆端华坐进了载垣的轿子里,轿夫们连连叫苦,本来一个大男人坐在里面,抬起来就很沉,又急着赶路,轿夫们都显出十分吃力的样子,现在又进来一个大男人,两个人在轿子里低声密语,轿夫们在外面龇牙咧嘴,以表示不满。他们累得满头大汗,一个个气喘吁吁,有的人热得脱去了马夹,有人的累得脸通红。而另一个轿子的轿夫,抬着个空轿子,悠哉游哉,煞是得意洋洋,步履轻快,边走边有说有笑。安德海老远就看见了这一奇特景观,不由得引起他一阵怀疑,他从两顶轿子的轿夫情绪来判断,一顶轿子是空的,另一顶轿子里则是载着两个人,这两个人不会是别人,因为那是两位亲王的轿子。本来,他们一上路时,一个在龙銮的前面,一个在后面,不知为什么今天偏偏凑到了一块儿,这里面一定有文章。安德海一下子就猜出:端华与载垣正在商谋刺杀西太后之事。

  果然,约莫两个时辰以后,端华从载垣的轿子里钻了出来,两顶轿子迅速又拉开了距离。

  安德海马上将这一情况报告了西太后,西太后沉吟片刻,开口道:“打听一下,前面是什么地方。”

  安德海派了两个小太监向周围百姓打听这一带的地理环境,老百姓说,这一带叫古袋口,又称葫芦嘴,这里的山路越走越狭窄,尤如一个葫芦口,进去以后,退路一堵,如瓮中捉鳖。安德海心中有了谱,他心想:“端华、载垣,你俩真歹毒,上次投毒设抓住你们的把柄,白白死了个王厨子,这次你磨刀,我备矢,咱们瞧瞧究竟谁厉害。你们手中无兵权,荣侍卫三千精兵左右护驾,谅你们凭几个高手,也抵挡不住三千侍卫。只要你们一露马脚,荣侍卫便可逮捕你们,然后押回京城,交军机处惩治。明年的今天,便是你们的死忌。”

  “主子,主子。”

  安德海在轿外低声呼唤西太后,西太后当然明白安德海想说什么,她便提高了警惕,准备随时应付突发事件。她早已在轿中换上了普通宫女的衣裳,一旦发生恶斗,她便弃轿逃身,混在众宫女中,一时纷乱,载垣及端华也难以分辨谁是谁,躲过白天的追杀,夜里由安德海护送只身赶往京城,先躲进远房亲戚家,然后观时局再作定夺。当然,这一计划不是万不得已时,是不能实施的。这个计划的危险性很大,这只是个退路,并不是上乘之策。

  走在前面的侍卫已走进了葫芦嘴,眼看龙銮和两宫太后的大轿也已到了山口,安德海格外留神,他甚至有点高度紧张。看来,怡亲王和郑亲王是有在这里动手的准备,他们两个人,轿子始终不离左右。可以说,双方的箭都已在弦上,一触即发。龙銮和大轿逐渐入了葫芦嘴,前面的去路道路狭窄,大队人马过不去,后面的退路,宽大的龙銮勉强刚能过去。西太后的心呼呼直跳,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并不乐观,她知道回銮路上将要发生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

  只见端华与载垣的大轿突然凑到了一起,他们俩同时撩开轿帘,用眼色说话:“动手吗?时机到了。”

  “动手,天机不可失。”

  两位王爷早就商议妥当,并派几个密探前来探路,结果密探说:“再行50里地,有个山口叫葫芦嘴,肚大口小,正是擒拿西太后的好地方。”

  载垣、端华对视一下,突然“嗖、嗖”,从背后飞出两个镖,直冲那密探,密探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便被封了喉咙。

  两位王爷令心腹将密探死尸拖到荒郊西野,草草掩埋。载垣与端华便钻进了一个大轿里,那会儿,正让安德海撞见了。

  “怡亲王,看来那婆娘有所觉察,不然,她为何让荣禄把守如此严密。”

  “我也这么想,那妖婆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本人之见,不如再走四五十里地,进入葫芦嘴后便动手,上乘之策是发动兵变,趁兵变之势杀了她,到时候便推脱说兵变之时,你我两位二爷喝斥不住士兵,他们互相厮杀时,误伤了太后。”

  怡亲王载垣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周密计划,他的意见刚和盘托出,便得到郑亲王端华的认可:“怡亲王所言极是,等兵变结束后,咱们必须把十几个知情者全部斩首,以防泄漏消息。俗话说:无毒不丈夫,这样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并非出于咱们的本心,这实际是那婆娘太专横,逼着咱们干的。”

  事到如今,郑亲王端华还为自己找借口,以求得一点心理上的平衡。载垣又问:“回到京城以后,怎样向群臣解释这样事?”

  端华诡秘地一笑:“这还不好办吗?回到京城以后,你我两位王爷负荆请罪,引咎辞职,肃大人自然会从中斡旋,为我们奔走,以减轻咱们的失职之过。等过些日子,肃大人逐渐掌握大权,把持了朝政,不愁咱俩的好日子。到那时说不定,你我连升三级,躺在金山上睡大觉。”

  两个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他们虽也领教过西太后强硬的政治手腕,但此时,他们万万没想到西太后的刀磨得更锋利。

  刚才,载垣与端华的大轿刚一凑到一块儿,安德海便发觉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串鞭炮,往地下猛一摔,顿时,鞭炮僻里啪啦地响了起来,两位王爷被安德海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搞晕了,他们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见荣禄带着五十精兵从后面包抄过来,他扬鞭催马,一路飞驰,大道上尘风飞扬,旌旗飘扬。

  载垣沉不住气,大喝了一声:“荣禄,你来做什么?”

  “报告王爷,小的发现侍卫队中有图谋不轨之人,企图发动兵变,已被小的捉拿,并处以斩首。”

  “什么,你把他们给杀了,大胆狂徒!”

  载垣一听说,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笼络的侍卫已被荣禄斩首,他往日的风度不见了,失态地大叫追问。端华已见这情景,连忙阻拦载垣再往下说。

  “荣侍卫所做极对,侍卫护驾乃天职,不曾想你手下的人竟有企图不轨之徒,荣侍卫能大义灭亲,实在是难能可贵。”

  毕竟是端华老奸巨猾,他一方面挡住了载垣继续说下去露了馅,另一方面又先发制人,将了荣禄一军,兵变虽然已被荣禄制止住,但毕竟出在他的部队里,谅他荣禄回去以后,也不敢继续追究此事。载坦心里暗暗感激端华,若不是端华沉着、心细,今天就出大事了,暴露了自己不说,还会罪及一家老小。

  载垣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淡淡地说一句:“荣侍卫,你护驾有功,本王回去以后一定为你请功,让皇上封赏你。”

  荣禄露出了得意的一笑:“谢二位王爷,荣某告辞。”

  他一扬手中马鞭,消失在大路的尽头。荣禄刚走,载垣就气急败坏地对端华说:“这死小子,坏了咱们的大事,气死我了。”

  端华也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一口吞了荣禄:“和本王对着干,找死!活腻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们忽又想起什么似的,紧张起来。端华先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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