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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这些宫女全是姑娘,只有西太后一个人生育过孩子,她说:“七福晋怕是要生了吧。”

  她这一说,几个宫女都愣住了,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怎么可能?可她们对怀孕、生孩子一点常识都没有,该不该生,是不是阵痛,她们一点儿不知道,全凭西太后一人说了算。西太后看了看宫女们,开始发话了:“你们去两个人请东太后,其他人在偏厅守候,不得远离,也不得随便出入这卧室,产妇需要安静,再留一个人在此守候。”

  宫女们很快便有条不紊地各就各位。西太后又转身对自己带来的宫女(安德海)说:“你带一个姑娘去到宫外请个‘奶奶’来。”

  “奶奶”是满族人对接生婆的称号。

  安德海带着西太后的心腹宫女出了内宫,内宫侍卫上前盘问:“两位姑娘,深更半夜的出宫干什么?”

  “大哥,七福晋突然阵痛难忍,西太后遣我们到外面请个‘奶奶’来接生。”

  侍卫一听哪里敢阻拦,便放行了。安德海并没有马上出宫,而是绕弯,绕到了恭亲王奕訢的住处。肃顺派来日夜监视恭亲王的人下半夜实在是熬乏了,便打了个盹,当他猛地醒来时,分明看见两个宫女从 奕訢的卧室里出来,他马上警惕起来,轻手轻脚地挨近恭亲王的卧室,只见恭亲王正头偏向里面大睡呢,他还发出粗重的酣声。探子不禁笑了:“风流王爷,你才来几天,便勾搭上宫女了,还一来就是两个,挺味儿。”

  他料恭亲王风流之后一定会一觉睡到天亮,探子便倚着墙进入了梦乡。

  原来,刚才探子看到的两个宫女,一个是恭亲王奕訢,一个是安德海。安德海带着西太后的心腹宫女潜入恭亲王卧房,恭亲王穿上了那位宫女的衣服,而宫女装作恭亲王躺在床上,故意发出鼾声,迷惑探子。

  恭亲王与安德海一路小跑到了行宫大门口,安德海本来就女人调,他是阉人,再捏一捏嗓子,侍卫根本不会发现这位漂亮的宫女竟是个男人。

  “大哥,我们主子七福晋眼见就要生了,烦劳大哥到周围庄子里请一位‘奶奶’来接生。”

  那看门人一听便恼了,三更半夜的生什么孩子,可又不能不去,他喊醒另两个侍卫看门,自己便出去转了一圈。不一会儿,他一个人回来了。

  “对不起,姑娘,四处连个耗子也没有,40里之内根本就没有村庄,我到哪里去请接生婆?”

  安德海也并不恼,其实,他也知道半夜里根本请不到接生婆,如果真请到了,可就麻烦了。他说了句:“走,咱们回去如实禀报主子便是。”

  安德海与恭亲王入内宫大门时,内宫侍卫困得直打哈欠,他根本就没在意,其中换了一个人。开了门,一见“奶奶”没来,他随便地问了一句:“你们请的人呢?”

  安德海故意唉了口气:“唉,侍卫大哥也真没本事,连个接生婆都找不到,七福晋

  只好挺一挺了。但愿菩萨保佑,今晚不要生。”

  “快,快,快进去,少啰嗦。”

  看门人有点儿不耐烦了,他还等着做梦哩。他伸手便拉两个宫女进来,恭亲王生怕漏馅,连忙顺势进来。可是王爷心里忿忿地暗说:“不要命了,竟敢对本王爷如此放肆。”

  可一转念,他又不觉得可笑,这哪儿是什么王爷,这分明是个宫女。人啊,为了权与财,竟如此之可笑又可耻。

  七福晋身边的几个宫女坐在侧厅里静候,她们虽然看见西太后身边的两个宫女进进出出的,谁也不敢多问一句。在皇宫里就是有这个规矩,不管宫里发生了多大的事情,宫女们都不准多问一句,她们只等待召唤去干活,没有人对安德海的进进出出感兴趣。

  此时,东太后也驾临七福晋卧房,西太后一见安德海回来了,便对七福晋身边的宫女说了句:“你退下吧。”

  宫女连忙退下,安德海也退在帘子外,把守着通往七福晋卧房的门,就是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七福晋一见六王爷男扮女装,不伦不类的样子,忍不住想发笑,但她哪里敢笑,今夜,他们几人将在这里密商大计。七福晋只好敛起笑容,自己也退到卧室的一角静静地坐下。

  卧室里三女一男,西太后、东太后、恭亲王、七福晋。东太后见到六弟就像见到了救命人似的,眼泪不住地往外流,哭得恭亲王的心都酸了:“太后保重身子,臣保驾来迟,罪过也。”

  西太后也不住地抹着眼泪,奕訢一见两位皇嫂如此之伤心,自己也不禁潸然泪下。西太后哭得越来越凶,如一个泪人儿:“老六,我们这孤儿寡母的,你可要给我们撑腰。现在外人欺负我们,我们娘几个哪儿还有活路。”

  “皇嫂,为人弟,为人臣,老六也应为皇嫂效忠,皇嫂自当放心,老六不会让外人欺负你们孤儿寡母的。”

  东太后一见到奕訢,更想起了丈夫奕宁,她哭的不是政权之不稳,而是亡夫已去,悲痛不已。西太后生怕东太后再伤心,误了商议大事,便劝慰东太后:“姐姐,现在不是流眼泪的时候,现在是和老六商议商议,如何才能保护皇上,咱大清的江山不被奸人断送掉。”

  西太后一提起保护皇上,维护大清利益,东太后似乎清醒了许多。她对奕訢说:“老六,肃顺、端华、载垣等人也太离谱了,竟不让咱亲人见面,平日里他们更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西太后见东太后也十分痛恨肃顺之流,便瞅准时机,火上加油:“姐姐说得极是,肃顺目中哪还有两宫太后,他独揽朝政,目无王法,轻视皇上,罪不可恕。”

  恭亲王本来心里就不高兴,自己是咸丰的亲弟弟,咸丰驾崩,他远在京城,他早就怀疑皇兄为何托孤于外姓人八大臣,而把自己的弟弟给冷落了,现在一听两位皇嫂数尽肃顺的勾当,心中便更有气,心想:“肃顺呀,肃顺,你在热河行宫挟逼、迷惑大行皇帝,自己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你好大的胆子!你把本王爷搁在脑后了!肃顺,你这小子,本王爷要你人头落地,死无全尸。”

  “两位皇嫂,老六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西太后急了,眼见火烧眉毛,奕訢还那么吞吞吐吐的,她便催促:“老六,咱是自家人,不要这么拘谨。”

  “皇嫂,老六认为必须斩草除根,永无后患,保存实力,以利斗争。”

  东、西太后又压低了声音,连七福晋坐在墙角边都听不清楚,安德海在帘子外更是急得要命,他一句也没听见。

  当夜,恭亲王又在安德海的陪同下,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可谓神不知,鬼不觉也。

  第二天一大早,肃顺便听说夜里七福晋不适,他满腹狐疑,但没抓住什么把柄,也不好说什么。他喊来昨天夜里监视恭亲王的探子,探子怎敢说昨天下半夜他睡了一觉,他更不敢说自己曾看见两个宫女进入恭亲王寝室之事,反正自己不说,别人也不知道。再说,肃顺听守门的侍卫说昨晚有两个宫女出了内宫,肃顺方觉得自己失策,他只是交待男人不能进内宫,并没有说女人不能随便出入,这就给西太后带来了便利,可肃顺是心中有疑却说不出口。

  西太后为了遮掩昨夜之事,第二天一大早便喊来太医给七福晋诊脉。大医仔细把脉,询问病情,七福晋只说肚子疼,太医明知其中有诈,但打死他,他也不敢走漏一点口风。西太后的政治手腕高强无人不知,虽然目前西太后并不得势,难保她日后不发迹,还是给自己留点退路好。所以,太医刚一离开内宫,肃顺问起七福晋病情时,他没敢说实话,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七福晋不小心动了胎气,刚才已给她开了安胎药,静养几日便会好转。”

  当天,肃顺四处调查昨晚之事,企图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以大做文章,可调查来,调查去,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也没能发现,他只好作罢。恭亲王这一天连房门都没出,一大早他就打了一趟拳,又耍了一会儿剑,似安详无事。下午,肃顺憋不住了,亲往恭亲王住处,想挖点什么出来。

  “六王爷,好闲逸呀。”

  肃顺一进门,便看见六王爷一个人在下围棋,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绽。只见恭亲王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眉宇轩昂,不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哦,肃大人,快请,里面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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