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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新江知县吴棠为何差人派银两与叶赫家,其实,他根本不认得叶赫惠征,正巧,吴棠的一个同僚病故,其家人也运柩回京,其船也停泊在新江,那差人马虎,不打听清楚乱送一气,无意中把银子送到了兰儿的船上,解决了叶赫家的燃眉之急。这一错倒使得兰儿能顺利回到京城,安葬惠征。

  回京葬了父亲,兰儿一家在京城一个偏僻的小胡同里安了个家。叶赫那拉家也是旗人后裔,但是与当今皇上爱新觉罗氏是死对头,传说清太祖努尔哈赤下属发现了一块石碑,古碑上刻有“灭建州者叶赫”六个字,因此,努尔哈赤下令消灭叶赫氏,但他的皇后是叶赫女子,她苦苦哀求太祖留叶赫那拉氏的一个小男孩,以传后代,但从此爱新觉罗皇族不可与叶赫后代婚配。到了道光年间,时间过了二三百年,祖训也慢慢被人淡忘了,当年的小男孩后来娶妻生子、繁衍后代,道光年间,叶赫传人已达300人之多,但无一人与皇族婚配,也无一人官居高职。

  兰儿一家住在一个叫芳嘉园的胡同里,离朝阳门很近,这里住的大多数是穷苦的人家。回京后,她们用没花完的100两银子买了个小杂货铺,做点儿小本生意以维持生活。日子勉强过下去了。一年后,道光皇帝驾崩,咸丰皇帝登基,咸丰二年,内务府张罗着筹办皇上大婚,同时为皇上选挑了一批秀女。秀女不一定都能当妃子,但妃子一般由秀女熬出来的。这年,兰儿17岁。

  17岁的大姑娘,艳丽可爱,光彩照人,尤其是那婷婷玉立的身姿尤其诱人。兰儿虽是旗人,但她的母亲是汉人,兰儿又生在江南,长在合肥,她既有旗人的痕迹,又不乏江南女子的隽秀。17岁的兰儿决心去碰碰运气。

  “兰儿,算了,天底下漂亮姑娘有的是,哪就选上你了,再说,真的当了秀女也不一定被皇上看中,有的秀女、才人一辈子也没挨上皇帝的边,孤独一生很可怜。”

  母亲是从心底里关心、疼爱女儿,兰儿十分清楚,但母亲见识太残,起码兰儿这么认为。兰儿想:当秀女是通向荣华富贵的第一步,不迈这第一步,慢慢再去努力争取,难道还想一步登天当皇后不成?她兰儿没这个命。

  兰儿没有听从母亲的劝告,她宁愿冒一辈子不被皇上宠幸的危险,也不愿嫁给平民做老婆,她不能忍受穷困潦倒的生活。这天,内务府公开选美,兰儿来了。

  她身穿翠绿色长裙,裙子外面套一件乳白色小袄,没有涂脂,也没有抹粉,更没任何首饰,在内务府院内婷婷娉娉走了一圈。她很幸运,和其他九名少女被一眼看中,选为秀女。兰儿高兴得心里乐开了花,她觉得自己命运很不错,缺银两,便有人送银子,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又被选为秀女。也可能是冥冥上苍觉得太祖灭叶赫太残忍,二三百年后让叶赫的一个女儿来讨债的吧。

  叶赫·兰儿走进了皇宫,大清皇宫从此不太平。

  兰儿还只是个秀女,她离宝座还远的很哩,然而,她在一步一步地走向宝座。

  坤宁宫里,热闹非凡,新皇后与咸丰皇帝刚度完蜜月,意犹未尽,皇上几乎夜夜留宿坤宁宫。皇后雍容华贵,贤淑温和,不管丈夫咸丰说什么,她都笑着点头称是。面对这百般柔顺的妻子,咸丰似乎也少了许多放荡,他对皇后与其说是爱,还不如说是敬,他甚至有一种恋母的感觉。在咸丰的记忆中,母亲也和自己的皇后一样端庄娴淑,雍容不俗。没事时,他便与皇后谈诗作文,吟诵名句,其乐无穷。咸丰对皇后这份深沉的敬爱,引起宫中众人对皇后的敬爱,皇上在皇后面前收敛了轻佻浮薄,更无亵容押语,就连打情骂俏也不曾有,他从内心里敬重和爱慕皇后,

  和皇后在一起时,咸丰便会产生一种安全感,心里非常充实,他把皇后当成了最亲密的朋友。

  而每当咸丰与皇后在一起研讨诗文的时候总有一个秀女在暗自垂泪,自叹才不超皇后,德不如皇后,命更不及皇后。这位秀女便是兰儿。兰儿少时在合肥生活时,家境也有一度好时光,她的父亲比较开明,便把女儿送到了私塾学堂读了三年的私塾,后来家境贫困,她便辍学了。在家里父亲也曾教过兰儿一些诗文,年久不沾都忘了,如今人了宫做秀女,没什么大事,她又把早年学过的诗文拾了回来,有时不解时便请教皇后,皇后总是很耐心地讲解给兰儿听。

  兰儿一进宫便被派到了坤宁宫陪伴皇后,她是咸丰妃子的候选人,可在兰儿的心目中,咸丰似乎早已是她的丈夫了,所以,每当咸丰与皇后恩爱时,兰儿总会有一阵难过,这一阵难过中还夹杂着强烈的嫉恨,其实,慈禧对皇后的恨是从这时候开始滋生的。

  “皇后吉祥。”

  兰儿向皇后行了跪安,她要为自己铺条路,而这条通向妃子的路必须从皇后这里奠基。

  “兰儿,免礼。这几天读新诗了吗?”

  皇后慈祥而关切地问兰儿。兰儿羞涩地一笑,点了点头。

  “兰儿读了一首汉乐府民歌《孔雀东南飞》。其中起句不甚解,诗中写兰芝与焦仲卿的悲欢离合,而开头为何写‘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也许兰儿真的不懂,也许她是装不懂,以向皇后请教为由,奉承皇后。皇后拉着兰儿的手走入书房。

  “这起句叫‘起兴’,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诗三百篇起兴诗很多,如《关雎》、《蒹葭》等诗都以起兴开头,来引起所要吟诵的人和事。”

  皇后耐心地讲解着,兰儿仔细地聆听着,看那情形真亲如一对姐妹。正好,咸丰来了。

  “瞧你们高兴的样,说什么呢?说给朕听听,让朕也高兴高兴。”

  “皇上吉祥。”

  兰儿脉脉含情地给咸丰请了个跪安,而咸丰似乎根本就不认识这个秀女,随便答了一句。

  “跪安吧。”

  兰儿委屈地退了下去,皇后望着兰儿远去的背影,似自言自语,又似对皇上说:“多好的一个女孩。”

  咸丰不禁望了望,但兰儿的身影已消失在回廊的尽头。皇后随便说了句:“只是个秀女,连个贵人都不是。”

  咸丰觉得妻子很偏爱刚才那个女孩,便漫不经心地说:“封她个贵人吧,既然你那么喜欢她。”

  从此兰儿的名字没人叫了,取而代之的是兰贵人。

  可惜咸丰随便说了句“封她个贵人”以后,他根本就没想起过后妃中还有个兰贵人,当然更没召幸过她。19岁的兰贵人至今还是个处女。咸丰每次到坤宁宫看皇后,几乎都带着贴身太监安德海。安德海很机灵,他总不拌和在皇上和皇后之间,由他们夫妻亲热去,自己落个清闲自在。皇上与皇后颠鸾倒凤,安德海便在小花园里闭目养神,回想着哪位妃子又该送他安公公银子了,不然晚膳时拿妃子们的头牌时,自己稍使点小聪明,她就不会被宠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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