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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的老婆马大奶奶又是梨园出身,唱旦角的,夫妻俩一天也离不开戏,所以梨园班子也带来了。第三个班子是安德海从大内带出的四位太监组成的“内务班”,专管安德海沿途的饮食起居生活的。领班的叫陈升,是安德海一手栽培、提拔的,对安德海自然应是忠心耿耿,他们各自在心里盘算着等主子安德海捞了“大鱼”,他们也跟着抓几个“小泥鳅”。下江南,采办龙袍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剩下的一个是“厨师班”,一个是“谋士班”。这厨师班的六名厨师全是从皇宫里带出来的,他们做得一手好菜饭。安德海跟随西太后这些年来,虽明处不与慈禧同进食,但每逢慈禧心情好时,暗地里也常常伴慈禧共进晚餐。每逢这样的机会,慈禧总是设法支走宫女,说是“用膳”,其实是别有洞天。

  有一次慈禧吃汤圆,性太急,汤圆烫了嘴,安德海连忙跑过来嘴对嘴地替她吹一吹,这一吹撩起了慈禧的春心:“小安子,你这么吹,一点凉气都感觉不到。”

  “奴才该死,该打,让奴才替主子把热气驱出来。”

  安德海见左右无人,便搂着慈禧的脖子,一个劲地吻了起来,慈禧快活地握着安德海的手:“该死的小安子,你吹的我喘不过气来,快松开,快放手。”

  自然一阵亲热之后,两人共进美食。所以在宫里,什么样的山珍海味安德海都尝过,甚至有些吃腻了。这谋士班没夹一个外姓人,全姓安,是安德海的妹妹、妹婿、侄子、外甥、侄女等人组成的,有需要商量的事,他们是至亲,为安德海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无事时游山逛水,也开开眼界。

  这众人一致要求安德海讲讲圣母西太后的寿诞是怎样庆祝的。

  “这可不得乱来,圣母西太后是谁,是南海观世音菩萨转世,是皇上的亲额娘,奴才可不敢攀比。”

  安德海自称“奴才”惯了,这在他的下属面前,居然也忘了改口,称起了“奴才”,真是一条忠实的狗,奴性十足。

  “安大老爷,咱们当然不会和圣母皇太后攀比,但咱们也要尽量办得体面些。”

  “是啊,你们说的也有理,这样吧,咱们改一改名称。”

  怎么个改名称,其实就是换汤不换药,重新给一些礼仪起个名罢了。比如皇上、西太后每逢祝寿时,一大早群臣拜寿,叫“早朝”,安德海把“早朝”改成了“早会”,其实他心里仍称“早朝”。群臣、嫔妃拜过以后,皇上或太后要说:“跪安吧”,而安德海把“跪安”改成了“安歇”,如此等等,礼仪繁琐程度并不减于皇宫。

  “大老爷,祝寿一事是否通知州县地方官员?”大管家黄石魁问道。

  这下可把安德海给难住了。自己的喜庆日子,本来就打算风光体面地大办一场,加上地方州县官员前来祝寿,岂有空手之礼,这也是聚敛财物的好机会。可一转念又想,这次离京是没有“勘合”的。

  什么是“勘合”,就是兵部发出的一种文凭,凡是奉旨出京的官员或差人,每到一个驿站,验明“勘合”及身份,便可取得地方上的一切供应。

  没有“勘合”,实际上就是私自出京,地方官员可以不予理睬,但安德海的两艘太平船上明明挂着两个对联似的旗帜“奉旨钦差”、“采办龙袍”,这醒目的大字沿途老百姓围观不止,难道这消息传不到地方官员的耳里?

  “不通知地方官员也罢,免得他们破费。”

  安德海为自己私自离京,地方官员不予理睬找了个台阶下。

  “大老爷,那筵席用的什物从哪里解决呢?”管家黄石魁想到了这一层。

  “买,明日你带几个人到镇子上买些鲜的来。”

  出京时,安德海已准备了不少山珍海味,什么猴头、燕窝、人参、鱼翅、陈年老窑,但安德海的嘴吃麻了,对上述高级食品已品不出味来了。他想起了孩提时代的黑面窝窝头和红薯干,想起了母亲在年三十晚上给他盛上的一碗萝卜馅的水饺,可这32岁寿诞不能忆苦思甜,但吃些活鸡活鱼活虾还是不错的。

  天一亮,管家黄石魁便带了几个仆人去采购了。猪两头、牛一只、羊三只、鸡80只、虾五筐,蔬菜、水果不在话下。这么多,怎么吃的下,不用愁,这是摆阔绰罢了,吃不掉倒进大运河,真可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厨子忙活了一整天,色香味俱全的满汉大席摆了上来。有烤全羊、烧乳猪、冰糖燕窝、霸王别“姬”、溜鸡脯、抓炒肉、砂锅牛肉、砂锅雏鸭、涮羊肉、莲子汤、水晶肉、甜瓜莲藕、熏鱼片、五香小肚等,再加上各式点心:八宝麦茶。杏仁茶。奶油茶、荷叶粥、冰镇赤豆、蚊子心米、发糕、薏仁粥、绿豆糕、酥油饼等等,足足百十道菜。

  吉时一到,鞭炮齐鸣,万头大红炮,足足响了大半个时辰,震得人直捂耳朵。那鞭炮散发的幽微的火药香味在运河两岸飘散,沿岸看热闹的人可就更多了。

  安德海换上了崭新的紫红湘绣袍子,外面套着一件印着万寿图案的小马褂,被众人簇拥着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太平船大厅里的太师椅上,接受妻妾及亲友的祝贺。

  马大奶奶戴着那枚金簪子,牵着小妾翠儿的手,一扭一扭地道了个万福。

  “恭喜老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翠儿虽心中有气,但在这种场合下是万万不能发作的,只好将泪水强咽下去。

  接着是黄石魁等家丁的道贺、众保缥的祝词。

  “寿北南山,福如东海”的祝词响了一遍又一遍,唯独没有一个人祝愿“儿孙满堂”的。虽然人们尽力回避这个话题,安德海的心里还是有点酸酸的、凉凉的。

  是啊,安德海是个男人,但他没有“男根”,少了个男“宝”,男人的刚毅、坚强、威武、强悍及阳刚之气,在他这个男人身上都有点显得不足。他不能真正体验做男人的快乐,那种天伦之乐他只能听别人说说。

  他是个奴才,一个标准的奴才,然而这会儿他离开了主子,自己便当了主子。他把皇宫里的一切礼仪都摆到了这里,甚至他说话的神情。姿态、腔调、手势都全学来了,并加以补充、发挥。他原原本本地模仿着,从形似达到神似,安德海得到了最大的心理上的满足。

  拜寿时,虽没有群臣鸣赞,却也十分热闹,五大班子,还有那位智通和尚“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行礼时,没有文武百官的朝拜,但龙船上的一行人倒也编排的整整齐齐,有个参拜的阵容。

  寿堂上,烛光煌煌,香雾镣绕。供桌上,摆满了供品:寿桃、寿果、寿面。

  龙船上喜气洋洋,“八音联奏”美妙的乐曲悦耳动听,安德海沉醉在幸福的海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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