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卓别林 | 上页 下页


  他反复唱着,还鬼使神差地模仿他母亲的沙哑声来一遍。没想到竟大受士兵观众的欢迎,欢笑声中便士如雨点般地飞上台。直到结束,母亲带着孩子出来谢幕,那掌声还不曾停歇。

  第一次登台就大获成功,使5岁的卓别林终生难忘。这拉开他“舞台生涯”的第一次大幕,但却是他母亲舞台生涯的最后一次。时令转入冬季,哈娜的嗓音不能恢复。寒冷使她无法登台,平时积攒起来的一点钱就只能流水似的花光。家境拮据起来,一搬再搬,那两年中房子从3间到2间到1间。哈娜的首饰和值钱的东西,也陆续出卖。她可以帮人家带孩子或找别的活干,但一箱子戏装绝不送进当铺。她顽强支撑着自己重返舞台的信念,期望有朝一日嗓子能恢复如初。她甚至为此而求助于上帝,信仰天主教,常去威斯敏斯特路教堂作礼拜。当巴哈的风琴乐曲悦耳地奏起来时,小卓别林看到了母亲眼中的虔诚的泪花……

  然而,情况并不因此而见好转,本来卓别林先生准时补贴小查理的10先令,不能按期付给了。由于他无节制地酗酒而影响演出,戏院不能按期跟他订立演出合同。对哈娜来说这真是祸不单行,一年的短暂日子变得如同漫长无边的苦难一生。有主见的哈娜由于过去自己动手制作戏装,掌握了一手缝纫技术。她以分期付款的方式租了一台缝纫机,为教友们做衣挣钱,供雪尼上小学和抚养小卓别林。

  即便在这样窘困无奈的日子里,哈娜仍然保持一个好母亲所能给孩子影响的东西。她将自己的衣物、鞋子改制好给孩子穿,身居贫民区而注意举止言行不受环境感染。包括随时纠正孩子们的不雅语言和错误语法,把阴暗的屋子收拾干净,省出几个钱为孩子们买上一套滑稽连环画。她知道自己的嗓子恢复无望,更以母亲的眼光看出小查理和雪尼的艺术天赋,她要把两个儿子这种天赋发掘出来。她常常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空着肚子以惊人的潇洒灵活,为孩子们表演她拿手的轻歌舞剧;用她沙哑的嗓子轻声唱出她自己创作和唱红一时的《我是女法官》,那首四分之二拍子的歌曲:

  我是一位女法官,也是一位好法官。
  判断案子真公平,审理官司很在行。
  我要教律师,明白几件事;
  还要让他们看一看,
  女孩到底有多大能耐多大胆……

  每说一出戏,她同时绘声绘色地扮演戏中的几个角色,让小查理和雪尼理解。她甚至向两个小观众分析:当时伦敦演莎士比亚剧著称的男女演员的艺术技巧和表演才能。母亲的热情、乐观、幽默、艺术才华,以及对戏剧事业的爱好、追求,就这样渗透进查理和雪尼的小小心田。

  在冬天的黄昏和雪尼上夜校的时候,母亲就常常给小查理读《圣经》和解说那些故事,叙述基督如何爱怜穷人和小孩,如何对一般人体谅和宽容。如一个不幸的女人犯了过失,暴徒们想按老规矩砸死她,基督挺身而出:“你们之中有谁敢说自己绝对没有罪过的,才可以用石头砸这女人。”她描述耶稣如何被出卖、钉在十字架上,却原谅了悔罪的强盗。又如何看着自己悲痛欲绝的母亲,在临死前的痛苦中叹息道:“我的神呀,你为什么离弃我?”这时查理感动得流下泪珠,听母亲呜咽着说:“他是多么富有人情味呀。”

  小查理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富有人情味的人,她不只是说说而已。有一天她带着小查理从医院回来,见路上几个调皮孩子推推扯扯欺负一个衣衫肮脏的女人,她就上前责备那几个顽皮鬼。偏巧这女人原来也是个歌舞演员,生病之后生活无着流落街头。哈娜毅然送她到公共浴室洗了澡,然后领回家住了三天,从自己不多的衣物和钱中匀出一些送给她。这些都让小查理感到吃惊,因为他们家已自顾不暇,他母亲自己的身体也不健康。

  在兰贝斯区奥克利街那间阴暗的地下室栖身的日子里,在肯宁顿路波纳尔弄3号那间摇晃的顶楼上苦熬的时光里,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母亲使小查理看到了“这个世界上前所未有的慈祥的光辉”。他成名之后总结说:“只有在这种光辉的照耀下,文学和戏剧才具有它们最伟大、最富有意义的主题,也就是关于爱情、怜悯与人 性的主题。”

  日子复入愁苦,哈娜那一箱子戏装早已送进当铺。她又患了偏头痛症,可是没钱治病,只好用绷带敷上茶叶把眼睛蒙上,借以减轻痛苦。租来的分期付款的缝纫机因到期付不出租金,又被人家搬回去。雪尼趁课间休息去卖报,但这于事无补。全家人只得去肯宁顿路救济贫民的施粥所领取粥票,生活的重担已经压垮了拖着病体的哈娜,她只有硬着头皮决定:一家3口人进贫民习艺所。

  这,对于原本小康的演艺之家不啻是一件“丢脸”的事。但小查理和雪尼刚听到这个决定时,小哥俩竟又觉得有点新奇,因为他们早想改变一下吃了上顿没下顿,和把衣物什么的送进当铺的日子。

  就这样,1895年夏季小卓别林和雪尼随母亲走进了兰贝斯贫民习艺所。随着铁栅栏大门的关合,一家3口分开了。孩子住进儿童收容部,母亲则住进妇女收容部。两处分开不远,却都各有院墙,封闭式管理,制度严格。如每人都要脱下自己的衣裤洗了用蒸汽消毒,穿上贫民习艺所那既不像囚服又不是住院病服的那种衣服,孩子们一律剪成短发;家人会面只能在探望室,每周只能探望1次。第一个探望日,3人一见面都悲伤地流下眼泪。6岁多的小查理深切感受到这种近在咫尺却活生生地分开的痛苦,何时归家又何时才有个家呢?

  3周之后,查理和雪尼又被转到汉威尔贫民孤儿学校。那是伦敦当局出于人道和责任,专门为生活无着的贫民、孤儿办的学校。孩子进去要经过体格、智力检查与试读,然后进入学校本部。孩子们生活上被照顾得不错,但校规比兰贝斯区习艺所更严。学文化、体操,还要受军训,小查理就是在这里由老师教会写自己姓名的。但若触犯了校规和有了过失,那就惨了,必须在星期五早晨去健身房,在列队而立的300人面前被体罚。轻则藤条重则木板,打的是屁股,少则3下多则6下,挨罚的孩子轻则哭喊重则晕倒。执行人是一个退役的粗壮的海军大尉,他喜欢慢条斯理的高举藤条,然后迅速地抽下去,这使孩子们十分恐怖而他本人颇为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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