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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当伊莎多拉弄清他们不敢招惹冒犯了他们尊严的艾尔玛和她本人、却要逮捕纯属无辜的秘书时,不禁怒气冲冲地将矛头对准了那个官衔最高的官员。狂怒中,她找出了她所知道的俄语中最下流的骂人的话,满腔怒火地对他骂道:

  “下流坯!”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手枪的皮套。

  “坏蛋,就是下流坯!”伊莎多拉喊道,随即又怒不可遏地向他抛去了一连串充满火药味的话语。

  躺在床上的秘书竭力解释,借以安慰这位受辱的官员。

  当两名士兵奉命上前看守躺在床上的秘书时,伊莎多拉蓦地记起颇有权势的托洛茨基此时仍在基斯洛沃茨克。她跑出房间,大声告诉艾尔玛她出去找托洛茨基。士兵们想拦住伊莎多拉,但她巧妙地躲开了他们,跑到自己的房间里匆匆写了一个便条,旋即冲下楼梯,找到一个门卫,努力向他说明自己要直接去托洛茨基居住的别墅。

  这位仆人充当了伊莎多拉的向导。在灯笼摇曳的微光下,伊莎多拉攀登在峭峻漆黑的山路上,焦急地寻找着军事部长的住宅。他们找寻了大约15分钟,终于来到一幢高大的别墅前。

  守门的两名契卡人员不准这个陌生的、情绪激动的女士入内,并且找来了警卫队的长官。

  他询问了伊莎多拉的情况后,随即告诉她任何人不能见托洛茨基。

  最后,她只好将那张用铅笔写的便条交给他带入别墅。

  过了一阵,他回来通知她可以回旅馆了,一切都会平安无事。

  伊莎多拉回到旅馆,发现秘书的房间已杂乱无章,所有的抽屉、箱子和提包都被搜查了一遍。根据托洛茨基卫队的高级契卡官员下达的命令,士兵们已撤离了此处。

  风波之后,伊莎多拉觉得如果迁往更边远的地区对她和她的朋友们也许会安全一些。因而她决定前往里海岸边的石油名城巴库。从她们所在的疗养胜地乘火车去巴库,需要两天一夜的时间。

  到达巴库后,伊莎多拉到欧罗巴旅馆。

  她刚一露面,旅馆老板和他的夫人就迎了过来。他们向她问好,欢迎她的到来。他们告诉伊莎多拉,很久很久以前,他俩在德国见过她。这位美国姑娘的美妙的舞姿已成为他们珍贵的回忆,因而在伊莎多拉逗留期间,他们对她关怀备至,并且总是亲自做这做那,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让她住得舒服一些。

  旅馆设有一个屋顶花园,一支小乐队在开饭期间在此演奏。伊莎多拉每晚都在这里进餐,同时俯瞰市区和周围乡村的奇妙景色。

  午后,伊莎多拉和艾尔玛总是驱车到城外兜风。她们时而驶进景色秀丽的乡间,时而在陡峭的沿海公路上疾驰。

  一次,在环海飞驰的途中,她们闯进了一个小村庄。村里一片静寂,一座座农舍似乎都没有窗户,只有通向院子的一扇扇房门。门前的院落阒无人声,散发着醉人的花香,苍老的无花果树在院内投下浓浓的树荫,泉水淙淙,清脆悦耳。水边端坐着缄默不语、头戴面纱的妇女。当她们离开小村时,路过一片芜荒的墓地,歪斜的墓碑旁一些戴面纱的女子倚石而坐。在清真寺的尖塔下,一位祷告的报时人正在招呼虔诚的教徒们祷告。这里的人们简直生活在世外桃源。司机告诉她们,这是一个普通的波斯人居住的村庄,所有的村民都是穆斯林。

  在离开这个被人遗忘的小村庄的途中,她们驶过一个迷人的小海湾,这里的海岸铺满银沙,一望无际。当漫不经心的司机坐在那里大吃其在村里买到的西瓜时,她们用他的汽车当浴室更衣,随即跳人温暖的里海水中尽情畅游起来。

  伊莎多拉在石油城逗留了两个星期,举办了几场由管弦乐伴奏的演出。她发现,如同往常一样,大部分收入都付给了乐师们,但她又不愿只在钢琴伴奏下跳舞。一次,在巴库举行独舞演出之前,伊莎多拉只请了一位在当地享有盛誉的钢琴家参加排练。但在演出那天,那决定无论如何必须有管弦乐伴奏以壮阵容。因此,即使在为油田工人免费演出时,自始至终也是由一支相当规模的管弦乐队伴奏。

  一次,在一个小俱乐部里,伊莎多拉为工人子女们举行了一场免费的午后演出。

  在节目开始前,她把几个孩子叫上舞台,给他们上了舞蹈训练的第一课。随后她表演了几支舒伯特的圆舞曲、《音乐瞬间》以及肖邦的小夜曲。

  小观众们兴高采烈的发自内心的热烈的喝彩和掌声,使伊莎多拉深受感动,她决定接受几名天赋高的孩子进入她所执教的莫斯科舞蹈学校学习。他们将在那里接受几年训练,然后返回巴库去教其他的孩子们舞蹈。这一计划将由国家石油公司资助。

  但在一番毫无结果的讨论之后,这一打算终于成为泡影。由于缺少有远见卓识的政府官员的支持,这项计划无法实现。

  然而,伊莎多拉十分喜爱孩子们,仍为孩子们安排了一个特殊的盛会。通过旅馆德国老板的热情帮助,伊莎多拉请来了屋顶花园的小管弦乐队。在他们的伴奏下,她指点艾尔玛排练了许多她大约在20年前自编自演的舞蹈节目。这些节目表现了爱情与青春的欢乐,销魄的陶醉和狂喜,十分迷人。

  演出那天,艾尔玛因病无法登台。伊莎多拉不愿让急切等待的热情的小观众失望,决定亲自表演这些她已多年未跳过的充满青春魅力的舞蹈。

  伊莎多拉身披薄如蝉翼的粉红色彩裙,栗色的秀发上缀着鲜花,轻盈地跳着,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岁月。在格鲁克、舒伯特、勃拉姆斯、肖邦等大师的乐曲声中,她将少女的迷恋和狂喜表现得淋漓尽致。她的优雅和喜悦出自天然,丝毫没有刻意雕琢的痕迹。凭着坚强的意志和杰出的天赋所产生的巨大力量,她捕捉到了飞逝的青春的精灵,并在一个下午将其牢牢地留在了举手投足之间。

  离开巴库,伊莎多拉来到坐落在激流奔腾的库拉河沿岸的梯弗里斯。昔日她来俄国旅行时,曾到过这个古老而又美丽的格鲁吉亚首府。这里给她留下了许多有趣而又幸福的回忆:美丽的黑眼睛的土著,芳醇馥郁的葡萄酒,矿泉水浴以及在群山起伏的郊外的游览。

  在她到达市中心几个小时后,高加索共和国主席埃尔耶阿瓦就前来拜访,并向她表示了敬意。他对这位舞蹈家已久闻大名。埃尔耶阿瓦不仅是位蜚声全国的革命战士,而且是个地道的格鲁吉亚人,他十分希望伊莎多拉这次访问苏维埃领导下的梯弗里斯,会同前次访问时一样顺利、愉快。他告诉伊莎多拉,他非常愿意,而且高兴陪她在乡间乘车出游。

  转天,他乘一辆大型公车来到了旅馆,随行的还有其他一些级别稍低的政府官员的汽车。伊莎多拉将一条红围巾披在肩后,当她穿戴停当后,所有的车辆一同朝弗拉基卡夫卡兹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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