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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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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么事?”雨果问。 “有一个名叫让·马尔丁的,杀死了亲生父,今天要受断手杀头的刑罚。我此刻正在写一首诗,描写一个弑父的逆子被处死刑。我特地来看看这个罪犯,但是我怕独自一个人受不了。” 看人被处死必须引起恐怖情绪,这正是非看不可的理由,但可怕的景象将是一种刺激,又促使雨果为反对死刑而斗争。 到了兑换局大桥,人极拥护,不能前进,雨果和勒费佛尔终于到达达格莱夫广场。广场四周的人家都挤满了人。这里的住户把朋友们请来看热闹,桌上摆满了酒和水果,窗口都用高价出租一空。年轻妇女靠着窗子,一手执杯,高声大笑,或者对年轻男子卖弄风情。卖弄逗乐的勾当让位给另一种更大的快乐,送犯人的囚车到了。 犯人面向车尾。他背后站着刽子手和助理人员。犯人头上蒙着黑布,身上穿着白衬衣和灰布裤子,在越下越大的雨里直哆嗦。监狱忏悔师,蒙台斯教士,在向他说话,拿一个耶稣十字架让他吻。 雨果面对着断头台的侧面,只看见一支红色的木柱。一队兵士围住一块空场子,场子中央立着断头架,囚车开进场子。让·马尔丁下车,在助理人员搀扶之下,走上了断头台。忏悔师跟在他后面;随后书记官也上台去,高声宣读判决书。刽子手除下犯人头上的黑布,露出一个惶恐万状的年轻人的脸孔,将犯人的右手用铁链拴在木柱上,抓住一把斧子,高高地举起——雨果不忍再看,别转了头,只听得人群里发出一声“呀!”报告犯人的痛苦已经停止,雨果神色始定。 又一次,他遇见路劫犯特拉波德的车子。特拉波德原来是个老头儿,两手反绑着,光秃的脑袋反映着阳光。 仿佛死刑有心不让雨果忘掉它,雨果又一次和囚车碰了头。这一次,断头台干的是双工。被处死的人有两个,是杀害兑换店主的约瑟夫的马拉古狄和拉达。雨果注意到两个犯人临死的态度完全不同。拉达长着黄头发,脸色苍白,神气颓丧,浑身哆嗦,两脚站立不稳;马拉古狄长着黑头发,身体壮健,他昂着头,毫无惧色,看他上断头台仿佛是赴宴一样的自在。 有一次,下午两点左右,雨果上市政府广场,又看见了断头台。那晚有人被处死刑,刽子手在做预演。铡刀落下来不够爽利,刽子手在刀槽里加些油再试,方称满意。这刽子手在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一面和看热闹的人闲聊,进行这样的演习;在这同时,一个绝望的人正在监狱里,呼天抢地的发狂发怒,或者由于恐怖之极而变得麻木无知,听凭人把他捆绑起来,在雨果看来都是不堪入目的景象。这场杀人的演习和杀人行为本身同样令人憎厌。 第二天他便开始写《死囚末日记》,三星期后全篇写完。每天晚上他把白天写好的部分读给人听。爱德华·贝尔当听过一次朗读,和戈斯兰谈起,戈斯兰这时正排印雨果的《东方集》,听了这话,要求雨果给他这部散文作品。作同签字后,他取稿子来读。作者有意让书中主角保持绝对非人称式,使读者读了不和任何个别罪犯联系,而看作所有罪犯的代表。关于罪犯的身世这段文字算是已经失落;戈斯兰劝作者,为销售计还是把“那一段找出来”为是。雨果说,他认为戈斯兰先生是他的出版人而不是合作的伙伴。这是两人交谊冷淡的开始。 《东方集》于一八二九年一月出版,三星期后《死囚末日记》也跟着出版。 第五十一章 《死囚末日记》的余波 雨果反对死刑。不止作这一类抗议。他每次遇到断头台、吊刑架,必定提出人命不可侵犯性的原则。 一八三二年,他在《死囚末日记》前加了一篇长序言,小说从感情的角度来谈问题序言从理论的角度来谈问题:小说诉之于人们的心肠,序言诉之于人们的思想。 一八三四年,他写了《克洛特·格》。 为了集中一提维克多·雨果先生为废除死刑所做的努力,我在这里谈一谈《克洛特·格》和其他文字,这些文字可说是《死囚末日记》的继续。 《克洛特·格》最初发表在《巴黎杂志》上。发表之后,杂志社长收到一封信: “社长先生: 本月六号出版的杂志上登着维克多·雨果的《克洛特·格》,里面含着意义重大的教训,请你帮助我推广这一教训的效果。 请你按照法国众议员的人数添印这篇小说的单行本,并且按照他们的地址每人妥善地寄一本去。此致 敬礼。 商人查理卡利埃 一八三四年七月三十日,于敦克尔克。” 罪犯被处死之后二年,维克多·雨果先生重新提到他的名字。在有关克洛特·格的卷宗里,我找出一份请求特赦的书面,今附录其中一条如下: “克洛特·格受了死刑裁判。他的罪行是饥饿逼出来的。凡平日和他接近的人,都知道他对父亲很孝顺。不幸这个案件已近尾声,高等法院和最高法院都已重审过,如果国王不许减刑,他不日就要处决。犯人正在等候决定他死活的最后一句话。恳求以仁慈闻名的国王陛下开恩的不但有犯人本身,并且还有全体陪审员。” 内阁会议拒绝了这项请求。 在同一卷宗里我又发现了两封信,一封致茹贝尔路二十八号特洛男,一封致维克多·雨果: “先生: 在不幸的格被处决之后,我们才收到你的信。他是在六月一日(星期五)早晨六点钟被处决的。你援助他的盛意给了他很大安慰。他知道你对他的关怀,临死的时候,嘱咐我代他表示深厚的谢意。 在未曾接到你的来信之前,我们已经完全照你的意思办了。 你寄给犯人的钱,在得到他的同意之后,留在我的手中,因为人们不允许他留在自己身边。在他临死的时候,我们问他这笔钱如何处理,他把一部分转赠给两个终身监禁的苦役犯,一部分给了他的妹妹。我们本希望他留一部分,为自己死后做弥撒的费用,但他没有想到这点,我们也没有再提醒他。 被判决以后,犯人因不知怎样处死,很感苦痛。我们对他抱同情,他对这点表示感激。他接受宗教的帮助,情绪中充满了虔诚,我们深感快慰。他结束他的生命,态度是正确的,有勇气说,凡临终在他身边的人见了都很感动。 我们相信他死后是幸福的,我们因此感觉快慰,并且,相信你知道之后,也会有同样的感想。请充许我对你给予他盛意的援助表示感谢。你所加于他的,我感到如同自己身受的一样。 请接受我…… 犯人的妹妹路易丝 一八三二年六月四日于特鲁瓦。” “先生, 一个自认消息灵通的人告诉我,你要发表一篇历史小说,写克洛特·格。 格的老父因罪被判监禁,在克莱服中央监狱执行判决。他的儿子为爱护父亲,有心作了犯罪行为,结果也被送进他父亲所在的监狱,我想,这件事让你知道是很关重要的。 天气晴暖的日子,格抱起他的父亲,很小心地放在有太阳的地方。 倘使这些琐节对你有什么用处,我将深以为幸……如果你需要知道什么情节,只要卷宗里找得出的,我都愿意给你寻找。兹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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