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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弗雷德里克一方面在信上竭力装出愉快的样子,让思念亲人的文字掩盖自己心中的不安和痛苦,另一方面他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戴尔芬娜迷人的倩影。

  “可怜我吧,戴尔芬娜,我太需要你了,请不要拒绝我,否则你会永远为此感到内疚的。”

  “我的心永远和你在一起。哦,我那可怜的心呵,它总是充满痛苦、悲伤和渴望,得不到幸福!”

  弗雷德里克的表白,虽然打动了戴尔芬娜的芳心,他俩的感情发展成了深厚的友谊,直到弗雷德里克去世。但是,戴尔芬娜无法替代乔治·桑的角色,这意味着弗雷德里克只好在“奥尔良方场”继续扮演着“房客”角色。

  他有时心情很坏,甚至嫉妒与乔治·桑来往的男性,有时则带着一种负罪感,愈益思念家人和故乡,并带着复杂的情感回味着逝去的青春岁月。

  他想离开乔治·桑及其儿女,但又无法离开;他感谢乔治·桑为他做出的牺牲,但又很难再继续发展与她之间的爱情;他赞赏乔治·桑的精明能干,但又无法忍 受她作为“女主人”对他这个“房客”的种种指令;他想在乔治·桑的儿女面前装扮出正人君子的长者角色,但回答他的是冷漠或异样的眼神……

  他在拷问自己的灵魂,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内心的痛苦折磨使他无法忍受。他的忠实弟子古特曼曾听到他在紧紧关上的书房门后哭泣,祈祷上帝宽恕他这个可怜的罪人。

  1844年圣诞节前后,乔治·桑不得不写信给一位治疗“精神抑郁症”

  的医生:“请今天来看望一下肖邦,他感觉一直很不好,并为此十分担忧。”

  这一年春,弗雷德里克过了34岁生日之后,5月从华沙传来噩讯:

  尼古拉·肖邦不幸去世,享年73岁。

  弗雷德里克顿时惊呆了,把自己整天关在房间里。

  乔治·桑怎么劝说也没用,只好向弗雷德里克的好朋友求援,“我恳切地请求您,请您明天来看望他,因为在为数不多的能消除他痛苦的人当中,您属于其中之一。由于他的悲伤,我自己也十分难受;现在我无法安慰他”。

  换个住处对于弗雷德里克的精神安慰和恢复健康大有好处,去诺昂乡村正是乔治·桑劝说弗雷德里克的充足理由。

  在离开巴黎之前,乔治·桑很明智地给弗雷德里克的母亲写了一封信(1844年5月29日):

  尊敬的夫人:

  我想,除了告诉您这个令人钦佩的孩子的勇气和自恃外,我不可能有其它更好的东西安慰我亲爱的弗雷德里克的最好的母亲了。您知道,他的悲痛是多么 PGN0186深沉,他的精神是多么忧郁,但要感谢上帝,他没有病倒,而再过几个小时我们便出发去乡下。在那儿,在经受了如此可怕的打击之后,他最终会得 到休养的。

  他只是想着您,想着姐妹们,他是如此热烈地爱着你们,你们的悲伤就像他自己的一样使他不安和揪心。

  从您这方面来说,请您至少不要担心没有人照顾他。我不能消除他的悲痛,因为这种悲痛是合乎情理的、深沉和持久的,但我可以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并待他以 热忱和给以无微不至的照顾,就像您本人要做的一样。这是最令人高兴的义务,我为自己能承担这一义务并永远不失职而感到幸福。我向您保证并希望您能相信我对 他的一片忠心。

  ……尽管我的同情是如此真挚,但仍不能减轻这一可怕的打击,可是我要告诉您,我将把自己的时间花在您的儿子身上,并把他当作是自己孩子一样看待。因此,请允许我给您写信,为的是告诉您——我最亲爱的朋友所崇敬的母亲,我深切地忠于您。

  乔治·桑

  这是乔治·桑致弗雷德里克母亲惟一的一封信。乔治·桑将弗雷德里克称作“自己孩子”和“承担这一义务”的肺腑之言,引起弗雷德里克母亲和姐妹的一片赞赏和惊叹,在回信中说:

  “弗雷德里克的母亲衷心地感谢您并把自己心爱的孩子拜托给您慈母般的关怀。请您当保护他的天使……”

  做母亲的仍然放心不下孑然一身漂泊在异域的儿子,于是露德维卡和丈夫卡·吉德尔泽耶维茨决定前来巴黎看望弟弟弗雷德里克。

  乔治·桑得知后立即致信给露德维卡,表示热情欢迎前来,并主动把“奥尔良方场”的住处让出来。她还谈了弗雷德里克的身体状况,“六年中,即从我开始见 到他的时候起,他的身体状况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变化。每天早晨他时常大咳一阵,每年冬天,病情有两三次剧烈的发作,但最多持续几天,时而有一些神经痛,这 就是他的一般病况。其实,他的肺是健康的,这脆弱的器官一点也没有损伤。”

  1844年7月下旬,露德维卡夫妇赶来巴黎,弗雷德里克紧紧拥抱了姐姐和姐夫,双方的悲痛与思念之情都融汇在滚滚的热泪之中。

  弗雷德里克离开华沙14年了,这次与姐姐、姐夫第一次重逢相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对于弗雷德里克介绍的许多知名人士,露德维卡夫妇感到很惊喜,顿时觉察到这位受人尊敬的弟弟的尊贵地位和特殊身份。

  巴黎城市的游览观光和在客厅里特地举行的音乐会,这些都表明弗雷德里克在努力营造欢迎久别重逢亲人的亲切气氛。

  乔治·桑则在诺安乡村别墅里热情款待远道而来的华沙贵客。她与露德维卡就像是老朋友,在宁静的乡间小道上愉快地交谈。尽管双方谈话内容很广泛,但有一 点可以肯定:乔治·桑运用了一个女作家所特有的机警和聪敏,巧妙地避开了谈论自己对弗雷德里克的爱情话题,这在她以后给露德维卡的信中可以得到证实。

  8月底,露德维卡夫妇决定动身回国了,弗雷德里克也明白这一天终于会来临,但他仍然掩饰不住心中的伤感,不知道这次与亲人分手何时才能相见。

  乔治·桑则努力想冲淡双方离别的压抑气氛,再三请露德维卡夫妇下次再来巴黎,并希望弗雷德里克的母亲和妹妹也来诺昂作客。

  她送给露德维卡的礼物是两幅弗雷德里克肖像的素描,这是她写作之余的爱好。弗雷德里克也很喜欢这两幅素描,甚至超过其他专业画家为他作的肖像画。显然 弗雷德里克的音容言行的特征已融和在乔治·桑的画笔下,因为后者太熟悉了。露德维卡夫妇走了,马车很快消失在远去的尘埃之中。但弗雷德里克仍然觉得露德维 卡夫妇还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里:

  每当我走进你们住过的房间,我经常要搜寻一下,看看有没有你们留下的东西。

  我看到的只是双人沙发旁边我们经常喝咖啡的那块地方,还有卡拉桑蒂临摹的画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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