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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对不起,弗雷德里克先生出城了。”男仆很有礼貌地回答。

  伦茨已经从李斯特那里得到可靠消息,口袋里还有李斯特随手写的纸片:“通行证——弗朗茨·李斯特”。

  男仆的手里被伦茨塞了些小玩意儿。几分钟后,弗雷德里克从里屋走出来。

  “肖邦是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瘦弱憔悴,看上去饱经病痛的折磨,身上却穿着巴黎最高级、最时髦的服装。”伦茨的判断力还是不错的,刚才出现的那位男仆已经令人吃惊,因为“在巴黎雇男仆是相当奢侈的,而一位钢琴家雇用男仆极少见”。

  “我能为您做什么?”弗雷德里克手里拿着李斯特写的纸片,并没有让来客坐下的意思。

  伦茨明显地感到了这位天才钢琴家咄咄逼人的气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拜师的想法,并补充说:“我已经跟着李斯特学了几首玛祖卡舞曲。”

  “那您还来干嘛?”弗雷德里克盯着对方反问一句。

  伦茨的眉毛不由得一扬,很快意识到刚才补充的一句话是个错误。

  也许是来客的沮丧表情引起了弗雷德里克的恻隐之心,他解释说:

  “刚才我准备出门,所以吩咐仆人恕不接待来客。”

  弗雷德里克看看小怀表,“还有几分钟的时间,请您……”

  伦茨顿时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不过想想也有些委屈,他在彼得堡的音乐圈子里毕竟是很有名气的。

  弗雷德里克似乎并没有用心听伦茨的弹奏,随口说了一句,“那段加出来的小花样不是你的,我想没听错吧。”

  伦茨不由吃了一惊,只好默认了,那是他故意添加的李斯特的装饰音。

  “您可以来上课了,一周两次。”弗雷德里克出乎意料地宣布了面试结果。

  伦茨笑了,刚才不愉快的一切都扔掉了。

  “请记住,一定要准时,来这里的人很多。”弗雷德里克有礼貌地送客人到门口时,又认真提醒了一遍。

  弗雷德里克已不再考虑公开演出的事了,而是把相当一部分精力放到了教学上。

  慕名而来的学生还真不少,他也只好天天围着这些学生转。他曾在一封信中透露说:“……我要去给年轻的姑娘罗特希尔德上课了,紧接着是给一位马赛女子, 接下去是给一位英国女郎,再往下是给一位瑞典妇人上课,5点钟还要接待普莱耶尔介绍的来自新奥尔良的一家人。然后到雷奥那里去吃饭,晚上到佩尔图伊斯家 去,最后是睡觉……”

  他教学的原则还是遵照恩师爱尔斯涅尔的一句名言,“你应该走自己的路”——“我们俩对这部作品的理解不同……你觉得该怎样弹就怎样弹,你的解释也是对的。”

  他相信音乐天赋和感觉是无法教授的,学生能学到的只是演奏技巧。

  有时他也会随着灵感一闪,提笔写下《教学法之精华》计划及其要点,但终究未能完成像卡尔克布雷纳那样有系统的教学专著。

  许多学生听到弗雷德里克教授的大都是钢琴踏板的运用和指法的练习。弗雷德里克常常说:“如果弹强音困难的话,就应该学会富有层次地弹出你的‘轻奏’,只要踏板使用得当,听众就不会觉察出你没有弹出‘强音’。”

  这种富有哲理性的教学思想来自于他几十年弹奏的亲身体会,并且他还仔细写下了每一个手指的不同功用:

  长期以来钢琴演奏者们一直在追求五个指头的发力相等,这是违反自然的。既然每个手指形成各异,那么最好不要去破坏每个指头触键时特有的音色,反而应该去加以发展。

  大拇指最有力,小指则在手的另一端,中指最灵活,可作支撑点;还有食指、无名指力量最弱,是中指的连体,连结在同一条韧条上。有些钢琴演奏者总想不顾一切地把无名指同中指分开,这根本不可能做到,而且,谢天谢地,毫无必要。

  人有几个手指,就必然弹出不同的音色。关键是要了解如何充分发挥它们原有的特点。

  轻柔的指触和神奇的双手已成为弗雷德里克名字的同义词,他对手指功能的深切体会远远超过了对其他事物的了解。至于弹钢琴的左手和右手的不同职责,弗雷德里克颇有点统帅的风度,在他心目中的钢琴是能够容纳千军万马驰骋的壮观大舞台。

  他认为左手要起到乐队指挥的作用,准确地打出节拍,不能有一丝含糊;而右手则应该达到演奏的高难度。这左右手象征着多功能的交响乐队,时而能产生暴风 骤雨、雷鸣电闪的震撼人心的效果,时而又会出现宁静致远的月夜星空的抒情夜曲,时而是忧郁、愁苦的情调,时而是欢快、奔放的圆舞曲。

  难度极大的乐曲在他的这双瘦长的手下都变得那样轻松自如,这不能不使得每位学生都惊叹不已。

  创办英国哈莱乐队的查尔斯·哈莱爵士尽管不是弗雷德里克教授过的学生,但“有幸在每首作品问世后都听到过他(弗雷德里克)亲自弹奏,每听一曲都有新的 发现……我敢说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再现那些作品在他神奇的手指下弹出的美妙音响。在听他演奏时,你仿佛丧失了一切分析能力,没有一刻去想他演奏这个或那个 难点时处理得有多么完美,而只是沉浸到音乐中去了,仿佛是在倾听一首即兴创作的诗歌,始终处在心醉神迷的状态中”。

  众多的学生崇拜弗雷德里克,有时未能领会他的意思,便会受到他突然爆发的无情指责。不过在擦干眼泪之后,学生仍然愿意听从他的吩咐,重新认真聆听他恢复了温和的授课声音。

  上课时,弗雷德里克坐在立式钢琴前,做出示范动作,进行讲解。

  学生则坐在另一端的三角钢琴前,瞪大眼睛盯着老师的手指,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然后再模仿弹奏。

  有时弗雷德里克弹得很兴奋,忘了下课的时间,那么这位学生就意外地会发现老师新的灵感。学生弹奏的曲目一旦感动了弗雷德里克,那么学生的乐谱上就会被画上一个十字,以示奖励,但很少有被画上过三个以上的十字的。

  在众多学生中有一位来自匈牙利的小男孩卡尔·菲尔特什,受到雷德里克的特别器重。他在这男孩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过去是“音乐神童”的影子。李斯特听了这男孩的演奏之后感叹地说:“等到这孩子开始旅行演出的时候,我就得告退了。”

  为了向朋友和学生证实自己的判断,弗雷德里克特地请这男孩到新居来演奏《E小调协奏曲》,而他自己则在另一架钢琴上伴奏。

  这是一场特别的表演,听客们轻手轻脚地进入客厅,分散坐在角落里。客厅里气氛很严肃,几乎听不到任何说话声。

  如果说弗雷德里克与男孩配合得天衣无缝,好像是同一个人的演奏,不如说是他俩徜徉在奇妙的音乐王国里,互相倾述着自己真挚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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