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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所有农人的子孙强行服役,如果想免役,必须付八千法郎。有一班农人付不起这样庞大的数字,只得设法把他们的儿子藏匿起来。但是警察即拘捕他们的妻子、姐妹、或未婚妻作为人质。战败国必须献出壮丁,表示对法国皇帝忠实。上千上万的老百姓被由床上拉起来,遣赴战场为拿破仑效忠。为什么拿破仑要这样做?他是否忘了以前的宣誓,忘了平等,忘了自由,忘了人权,他是否只有自己,拿破仑、大皇帝?

  有一天,强·巴勃迪司和我说,当代大音乐家,贝多芬将来官中奏乐。我们请了许多宾客。过了几天,贝多芬到了汉诺威。他是个中等身材,健壮结实的男子,头上的头发象狂人一般四面竖立着,他的面形圆圆的,太阳晒过的浅褐色皮肤,并有几点麻子,一只低塌的鼻子和一双睡态惺松的眼睛。虽然是个大音乐家,但他是个聋子。我心中很奇怪一个聋子怎能作曲。大概奥斯加与我同样的想法,他拉贝多芬衣服,贝多芬只得弯曲身躯。奥斯加大声向他耳中叫道:“你听见你自己所作的曲子吗?”

  贝多芬严肃地点点头,指指胸前道:“在这里,我的心听得到我作的曲子!”

  晚餐后,我们及宾客们聚集在大厅里。我们看到贝多芬走上音乐指挥坛,手中拿着一支指挥棒。他举起手臂,开始指挥。我无法评判音乐的优劣,因为我不是位音乐家。但乐声悠扬、响彻云霄,婉转迂回,如歌如诉。是情感的倾诉?是人们的心声?是心灵的祈祷?我感觉“此曲只应天上有。”我回头看看强·巴勃迪司,他面部一无表情,嘴唇紧抿着,眼中露出特别的光芒。

  谁也未曾注意,这时门口来了一个特快专送信差。只有费拉特上校,我们的副官立起身,从信差手中接过一封信。他略微看了一下,马上将信交给强·巴勃迪司,后者拆开信阅读,副官送上纸笔。强·巴勃迪司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副官接了纸条立即退出大厅,立刻有人补上他的空缺,立在强·巴勃迪司身后。同样的他也接过强·巴勃迪司第二张纸条随后退出。我立刻直觉到有不寻常的事件发生。音乐照常的演奏下去:那晚宾主尽欢而散。送走了客人,强·巴勃迪司挽着我的手臂走上楼道:“你与奥斯加必须回到巴黎,皇帝下命令出征,占领巴伐利亚(德国南部)。”我把他的手放在我的面颊上。“小女孩,不要忘记给我写信,军政部会……”他说。

  “军政部会把我的信转给你,是不是?”我说。“强·巴勃迪己难道永远是这样,没有完,没有了的,永远这样下去?”

  “不要忘了你嫁给法兰西的一位元帅!”

  “巴伐利亚征服后,你回到巴黎来看我和奥斯加呢,还是我们再一同来到汉诺威呢?”

  他耸耸肩:“由巴伐利亚我们前进去征伐奥地利。”

  “那么,以后不会再有边疆需我们去防守。法兰西没有边界!”我道。

  “法兰西就是欧洲。法国军队向前进,小女孩,这是皇帝的命令。”

  “我记得当年有人建议你统治!”

  “亲爱的,如果我想得到一顶皇冠,我不是从阴沟里把它捡起来的。不要忘记,永远不要忘记这句话。”他吹灭了蜡烛!

  §一八〇六年夏季在旅行马车中欧洲某地方,巴黎

  马莉安堡是我的目的地,可惜我不能确定马莉安堡到底在什么地方,幸而我身旁坐着一位皇帝派来护送我的上校。他膝盖上放着一张地图。他不时指示车夫,所以我很安心,我会平安的抵达我所要去的地方。玛莉坐在我对面,口中叽叽咕咕的诉苦。因为泥泞、不平的道路,车身随着东歪西倒的颠簸着,我猜想我们正穿过波兰,当我们的车子停下换马时,上校告诉我说,我们抄近路,取道德国北部。

  “越快越好,我实在急于到马莉安堡。”我说。”马莉安堡离丹锡克不远。”上校说。这并未能告诉什么,因为丹锡克这名字于我同样的生疏。

  “数星期前,这里曾经是战场,不过现在已议和了。”上校接着道,“是的,拿破仑又签订了一次和约。这次是在提尔西特,国人民起来反抗,企图把法国军队驱逐国境,同时他们获得国支持,蒙尼特刊物里报告各地的胜利,如杰拉、卢卑克等地。”

  我坐在车子里,不由的连想到这两年来的经过。西西里约瑟夫,在一年前已被封为那卜勒斯国王,朱莉成为皇后,他又住进那高耸象教堂似的意大利皇宫里。伊莉莎是卢加地公爵夫人,路易为荷兰国王,麦雷为克和保格的公爵。使我能了解的,强·巴勃迪司也被封为彭特·卡福的王子,于是我也无形中成了王妃。

  去年整个冬天,我没有得到强·巴勃迪司的一点消息。柏林失落在法军手中,我们军队将敌人追逐越过波兰。强·巴迪司负责我们军队左翼。蒙罗坚一役,他获得全面胜利,非但击中敌人的要害,同时保存了皇帝的面子。这次的胜利得到很光荣,敌人把抢去的元帅的旅行袋及行军床全部送回,表示敬意。这一切皆是数月前的事。强·巴勃迪司军队在前方不远传来捷音。皇帝同时在纪那、爱劳、佛杜兰方面获得全面胜利。于是欧洲各地代表依从拿破仑意旨,聚集在提尔西特订立和约。皇帝回到巴黎在杜勒雷官,举行盛大舞会,大事庆祝。

  裁缝店送上我的玫瑰色新衣,伊莎整理我的头发,戴上强·勃迪司去年八月特地遣人送回来的嵌镶珍珠与宝石的皇冠,一件结婚纪念礼物。我们很久很久未见面了,也许是太久了。

  “夫人今晚会玩得很好。”伊莎道。

  我摇摇头:“没有朱莉皇后,我会感到非常孤寂的。”朱莉能参加,她现在住在那卜勒斯的高耸的皇宫里,恐怕比我还要感到寂寞呢。

  杜勒雷宫的宴会,完全出乎我的想象,当然,我们仍惯例的聚集在大厅里,等候皇帝、皇后驾到。门开处,国歌由号角声中括出;我们全体弯腰到地,行宫庭大礼,皇帝和皇后进入大厅,走了一圈,向宾客们寒喧几句,表示亲切。起初,我看不清楚拿破仑的面容,因为金饰制服的侍从,遮着我的视线。这时他突然停留在几位荷兰显贵面前,声色俱厉地向他们说道:“有人谣传说我们兵士在前线奋斗,而我们的军官则躲在后面!这些话是不是你们在荷兰说的。”

  我曾听到荷兰民众很不满意法国的统治,尤其是对怠情的路易和他的悲苦神态的皇后皓坦丝。当时我并未注意他所说的话,我只详细研究他的面形。拿破仑确实改变了许多,面部较前丰满,嘴角的笑容已不似当年那样殷切,显然的现在变成傲慢、骄横。此外,我看出他已发胖许多。除了他自己发明的荣誉勋章以外,他什么也未配戴。“上帝的化身”现在变得相当肥胖,他紧张时,常常把手放在背后。现在他傲慢的笑容转成蔑视:“绅士们,我可以说,我们的军官每一个都是勇敢的,并且军官中有一位几乎丧失了性命,为国争光。”

  为什么我的心会狂跳?

  拿破仑故意停顿一下,又接着道:“那位军官就是彭特·卡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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