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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尽管这时我担任主席职务才一个月,但我提醒参谋长们要认清变革是不可避免的,并要他们与我保持一致的看法。他们都是聪明的有经验的人,都会看到苏联正在发生的变化。但是,他们每个人作为军种首长,都经管着一个在过去花了大量投资的庞大的行政实体。每一个参谋长自然都希望兵力裁减更多地落在其他参谋长所代表的军种身上。在参谋长联席会议内部,只有主席和副主席才能保持行政体制上的中立。在对参谋长们进行多年观察之后,我知道他们在募捐盘子端过来时只愿捐献一点零钱。他们实际上必然要被强行裁减,而且宁愿被强行裁减,这样他们便能向本军种的编制部门证明,他们曾在预算之斧落下之前进行过顽强斗争。

  陆军和空军在裁减中首当其冲,它们把国家的大部分军事投资用来准备在欧洲与苏联红军打一场空地一体战,而这种战争几乎永远不会打了。陆军参谋长卡尔·沃诺和空军参谋长拉里·韦尔奇都知道,他们的军种必然会被大量裁减,但没有我想的那么多。

  海军也要进行大量削减,因为它过去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大西洋航线,以便我们能赴欧洲打第三次世界大战。保持海军航空母舰的理由之一是为了向岸上投送力量以抗击入侵的红军,而这一任务现在也已经过时了。任期只剩下8个月的海军作战部长卡尔·特罗斯特海军上将不愿意仅仅因为陆空军将失去它们的敌人,海军也跟着大量裁减。特罗斯特争辩说,苏联海军力量仍在不断增长,在情报未证实情况与此相反之前,美国舰队不应大量削减。

  海军陆战队多少硬气一些。不论苏联存在与否,他们本身已成为国家的“911”反应部队,这是不无道理的。海军陆战队司令阿尔·格雷上将(在我们开会时口嚼烟草的一个富有特色的家伙)只同意对陆战队进行象征性的裁减,否则他会拼命斗争到底。其实,海军陆战队也是由于里根的加强防务政策而得以壮大的,它当时针对苏联的威胁,而现在这种威胁正在消失,所以海军陆战队也不得不削减。

  我不可能取得集体的一致意见。然而参谋长们也知道,有了戈德华特—尼科尔斯法的授权,我无需取得一致意见。我可以根据我自己的看法向国防部长和总统提出我的建议。但从实际出发,我知道我们必须使新的美军成为一支团结的队伍。

  几天以后,11月10日,在东德政府的默许下,一种信念的象征——柏林墙倒塌了,东德人潮水般地涌进西柏林。连最死硬的反共人士也不得不认为,旧秩序不是简单地在变革,而是土崩瓦解了。11月14日,我鼓起勇气向切尼部长呈交了我的战略概览。他虽没有当场表示欣然接受它,但给了我一个公正申述的机会。如果我们的防务不得不突然调转方向,切尼要亲自改变而不是靠旁人来指导这削减兵力的板斧。他还有一件事一直挂在心上,那就是数周后布什将赴马耳他与戈尔巴乔夫进行首脑会晤,而总统目前尚无关于未来的战略方案。他在审阅了我的图表以后说:“好,我们把它送给总统看看。”

  我回到办公室,并告诉参谋人员要在下班前准备好一整套图表,因为国防部长和我第二天要去白宫。他们露出了吃惊的样子,而我是了解个中原因的。在过去,比我的设想温和得多的大转变要通过联合参谋部的错综复杂的机构,得费几年工夫而不是几天的时间。

  第二天当我们进入白宫情况室时,切尼露出了我以前从未见过的不安神情。在这以前,他和斯考克罗夫特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副手鲍勃·盖茨一直在说共产党内部很可能击败戈尔巴乔夫,并恢复原来的统治。而现在切尼却要让他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向总统大肆宣传与此相反的论调。不管他心情紧张与否,我都佩服他。他愿意根据新的证据来测试他的基本信念,而且他要让总统有同样的机会。这一天呆在情况室里的是布什班子的核心成员:总统、副总统丹·奎尔、白宫办公厅主任约翰·苏努努、国务卿吉姆·贝克、财政部长尼克·布雷迪、布伦特·斯考克罗夫特和盖茨。在场的还有行政管理和预算局局长迪克·达曼,他将不胜震惊——一个防务班子居然提出要减少防务开支。

  我陈述己见。总统在细心听我说,但不露声色。我达到了我在这个阶段的最大希望:既不是绿灯,也不是红灯,可能是黄灯。要小心地前进。布什总统提出两个问题。我们该向苏联提出的底线是什么,我们期望得到什么样的回报?因为他在数日内就要去马耳他与戈尔巴乔夫进行首脑会晤,这些问题事关重大。切尼说我们将在他出发前给他答复。

  卡尔·沃诺曾告诫过我,只要我能做到一件事就能得到各军种参谋长们的支持,那就是我得经常向他们通报情况。而我这次恰恰违反了这条规则。尽管他们都大体知道我的想法,我还是应该在呈报总统之前,向他们通报具体的《战略概览—1994》汇报材料。我没有这样做的惟一借口是时间紧迫。第二天,我把参谋长们召集到“坦克”①里,那是五角大楼内留给联合参谋部开会用的挂着窗帘的保密房间。在每个军种参谋长座位旁都惯常地摆上不同的甜食和干果,对这些东西,有的人不屑一顾,有的人则狼吞虎咽般地吃光。我展示了我前一天呈报总统的同样的投影片。我看到他们个个惊奇得瞠目结舌,同时对我背着他们做这件事感到不愉快。我决心以后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①“坦克”名称出自一条隧道,该隧道是1942年五角大楼竣工前军种参谋长前去内政部大楼第一会议室的必经之路。现在指五角大楼内参谋长联席会议的保密会议室。——译者注

  在总统前往马耳他之前,切尼和我向他提议,他要让戈尔巴乔夫知道我们正在计议的变革。作为回报,他应迫使戈尔巴乔夫迅速将苏军撤回苏联国内,使他们不构成进攻性威胁。他还应迫使戈尔巴乔夫对苏联军费开支作较大幅度的削减,并停止苏联对第三世界叛乱的支持。

  没过多久,发生的事件证实了我对麻烦地点的预测。1989年11月底,也就是吉罗尔迪政变失败以后、“正义事业”行动开始之前,我们又不得不对反菲律宾总统科拉松·阿基诺政变做出反应。我读过前副总统丹·奎尔在其《站稳脚根》一书中对这次叛乱的描述。他写道:“我是一个提出问题、寻求方案和力求达成一致意见的人。我还记得拉里·伊格尔伯格(代理国务卿)后来说过,如果我不去那里,我们就可能制止不了菲律宾的政变。这是我们两国关系中的重要时刻,对于我个人来说也是重要的时刻。”可是,我们中有些人记得的事件经过与此稍有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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