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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这出戏演得完美无瑕。总统为讨论定下了我们所希望的调子。我不时地望望戈尔巴乔夫,再一次意识到此人的思维敏锐。他立即明白了我们为了扭转昨天的方向做出了哪些努力。总统讲完后,戈尔巴乔夫翻了一下他的小本开始发言。不一会儿,他索性把那本子抛开,单凭记忆做了一次完全以事实为根据的讲话。这显示出他对自己的材料掌握得滚瓜烂熟。他阐述了他依旧强烈反对战略防御计划的立场。戈尔巴乔夫说,与美国传媒所歪曲的相反,苏联并没有实施它自己的战略防御计划。但是,如果美国想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那是你们的事。不过苏联将会做出反应。总之,他讲话的主旨还是积极的,那就是要继续寻求削减核武器的协议。

  会谈进行了一个半小时多一点。舒尔茨、卡卢奇和我得不时地就一些细节问题为总统救驾。尽管戈尔巴乔夫在对问题的掌握方面明显占优势,但他的举止中丝毫没有傲慢的成分,绝没有1962年尼基塔·赫鲁晓夫在维也纳威逼年轻而又缺乏经验的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那种情形。戈尔巴乔夫的态度更像玛格丽特·撒切尔。在对复杂问题的理解和阐述方面,这位英国首相也比罗纳德·里根高明许多。她和戈尔巴乔夫都在里根身上看到了在两次总统选举中赢得了美国人心的那些品质。此人不仅是总统,他在许多方面体现了他的人民的朴实性格、讲究实际的态度以及乐观精神。聪明的外国元首们承认这一事实,比较刻薄的领导人则不然。而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决不是傻瓜。

  12月10日上午,天空阴沉,淫雨霏霏。人们聚集在白宫南草坪上为戈尔巴乔夫送行。然而,戈尔巴乔夫却像一个刚刚赢得了预选的政客一样春风满面。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确是赢得了一次预选。在从苏联大使馆去白宫的路上,戈尔巴乔夫让他的车队在第16街停了一下,开始向围观的人群做姿态,而且他的姿态做得十分成功。正如我们后来认识到的,他的举动证明,他在国外比在苏联国内更得人心。然而,我们还有一个很大的具体问题需要解决:苏联人想要的弹道导弹的最高限额是5100枚,而我们想要的是4800枚。我们只有把这个分歧解决了,才能从中程核力量条约迈向限制战略远程核系统的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这类战略远程武器是设计未来越洋发射、袭击彼此的城市的。

  当我们同苏联人一道挤在内阁会议厅里,争论着可容许的弹道导弹数目问题的时候,里根和戈尔巴乔夫却在那边等待我们结束讨论,使他们能够在浸透了雨水的南草坪上开始举行欢送仪式。最后,卡卢奇向阿赫罗梅耶夫提议,我们干脆来个折衷,把导弹数目定为4900枚。我们的人走向总统,在舒尔茨和我保证这是一笔好交易之后,总统同意这个建议。我感受到了卡卢奇以前感受过的那种激动心情。罗纳德·里根相信他手下的人,他会接受你的建议,所以你的意见最好是正确的。总统曾在一张我在椭圆形办公室向他汇报情况的照片上给我题字。他题的字是:“科林,如果你这么说,那就一定是对的。”这表明他是多么信任我,这种信任真有点令我诚惶诚恐。

  戈尔巴乔夫也同意了这个折衷限额。于是,就在华盛顿那个下雨的午后,世界变得更加安全了。

  1988年1月,我们进入了里根政府的最后一年。对于像我这样仅仅一个月前才从侧翼走上全国性舞台的人来说,这个时期是在饶有兴趣的气氛中开始的。我收到了阿拉斯加参议员特德·史蒂文斯同布什副总统之间两封往来短笺的副本。史蒂文斯在圣诞节刚过的时候写信道:

  亲爱的乔治:
  我的确对科林·鲍威尔印象很好。
  据我判断,他应当列入你遴选副总统的“最后考虑名单”。

  几天后,1988年1月5日,布什回信说:

  特德:
  你对科林·鲍威尔的印象没错。他在各方面都是属于A级的人。
  承蒙恭维。

  但是他俩的看法并不完全一致,因为布什从未对我提过这件事。

  那个时期民主事业在拉丁美洲正在取得胜利,但是在桑地诺派掌权的尼加拉瓜和诺列加执政的巴拿马则不然。我在一段时间以前已经知道尼加拉瓜孔特拉决不可能高举胜利的旗帜和枪支在马那瓜凯旋游行。他们还不够强大,但是他们仍是我们促使桑地诺派继续坐在谈判桌旁的手段,这个策略当时是起作用的。双方已在头年8月达成初步协议。我认为,为了保持压力,我们应该继续向孔特拉供应武器,不是从后门送过去,而是在国会批准的情况下公开提供。我当时仍在为一项向孔特拉提供武器的一揽子计划尽力游说,而那是使我深感失望的日子。在临近2月的时候,我们差不多要达成协议了。

  只要共和党人能答应作少许次要的让步,我们就能在民主党人中间把我们所需要的能左右局面的票数争取到手。但是我没有把众议院少数党督导迪克·切尼的性格考虑在内,我早在法兰克福第五军的时候曾向此人介绍过情况。切尼不同意再作任何让步。他宁愿输也要坚持原则,不愿为了赢而作进一步让步。结果,政府方案在2月3日以失败告终。一个月后,我们不得不接受一个不那么可取的协议,即以继续提供非武器援助来使孔特拉保持勉强的团结。

  2月19日,我随国务卿乔治·舒尔茨取道芬兰前往莫斯科,我们将在那里筹划拟在夏季举行的下一次首脑会晤。这时我与舒尔茨的关系日益密切。他是我所遇到的最杰出的公务人员之一,我对他知之越多,印象就越深。我钦佩舒尔茨不仅是因为他有智慧,还因为他坚忍不拔地想方设法为里根的理想注入实质内容。他和我,还有卡卢奇,每天早晨7点钟在我办公室碰头。我们3个人是作为一个整体而不是以相互竞争的政府系统的头领的姿态进行工作的。在政府里舒尔茨是惟一负责对外政策的部长,我总是要国家安全委员会工作人员明白这一点并始终支持他。

  我们中途在赫尔辛基停留,下榻怡人的渔村饭店,以便先消除一下飞行时差造成的疲劳,然后再去见苏联人。舒尔茨盛情在饭店请我们一行15人吃晚饭,吃着吃着我们成了邻桌一批日本游客大感兴趣的对象。

  我们散席的时候,日本人拿着相机围了上来。他们希望同名人合影留念。舒尔茨和我稍稍整了整仪表,不料日本人却围上了别人。他们想与之合影的名人是国务院公共事务助理部长雷德曼。雷德曼是每天在电视摄像机前向报界发布新闻的人。我们已经进入一个人们由电视影像形成概念的时代,而真实在这些概念掩盖下黯然失色。后来我也看到这种失真现象在我们对外政策的审议中起着越来越多的作用。

  到莫斯科后,我见到一位经历了冷战全过程的人物,他就是在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和契尔年科各时代连任苏联驻美大使的阿纳托利·多勃雷宁。多勃雷宁一定是软木做成的人物。他在前几代推行强硬路线的共产党政权中安然无恙,在现在的公开性和改革时代又成了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的高级顾问。我们到后,白天在昔日的沙皇宫殿、如今是外交部宾馆的一幢外交别墅内同多勃雷宁和谢瓦尔德纳泽讨论有关将要举行的首脑会晤事宜。

  白天的会谈结束时,多勃雷宁悄悄走到我面前说,他想我们应该聊聊,就我们两个。他的司机开着吉尔车把我和他送到了莫斯科河对岸与克里姆林宫隔河相望的一座富丽堂皇的大饭店。过厅里空荡荡的看不到什么人,我问多勃雷宁:“这是什么地方?”“供大人物用的,政治局、克格勃。”他用悦耳的美国英语说道。我们乘电梯上到4楼,多勃雷宁带我走进一个包间。人们到苏联去通常不是为了享受美味佳肴,但是这顿饭却精美异常。服务员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动作干脆利落的俄罗斯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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