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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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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个被判死刑的女人,是法官在青年时代遗弃了的女人,正是由于法官这个渔色之徒的历史罪过,才使这个女人遭受了长达24年之久的被侮辱的不幸生活。作家写道:法官“过去不只对一个妇女犯过罪,如今他对任何一个女人,只要犯了社会方面最轻微的过失,就给以更严酷的惩罚”。这个“倒叙”的情节对揭露法官的罪恶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实际上,这也是对不公正和荒唐的法律制度和司法机构的深刻批判。 但泰戈尔首先是个抒情诗人,一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抒情诗人,因此他的短篇小说也具有他的抒情和神秘天才的特征。确实,在自己最优秀的短篇小说中,泰戈尔似乎创造了一种新的文学样式,它把抒情诗和短篇小说的艺术结合起来。它们将这样两种似乎各不相关的因素和谐统一:对于短篇小说是必不可少的惊奇的成分,作为抒情诗之灵魂的丰富的感情。在描绘他那些不寻常的感受(它们标志着他生命之转折点的伟大的启示)时,泰戈尔说:那时才第一次懂得那些表面看来似乎是互相分离的事物,实际上都是由一种内在的和谐统一起来的。因此,这种启示不仅使他产生了一种生命的统一观,而且还使他透过表象,洞悉了肉眼所看不到的更为深刻的真实。他自己把这种感受比作拨开迷雾,清除障翳。这种对于生命各领域中更为深刻的真实的理解,正是泰戈尔短篇小说的基调和精髓。 因此,出现在泰戈尔短篇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常常满蘸着感情的浓墨。它们是强烈感情的高度概括和鲜明爱憎的集中体现。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具有扣人心弦的感情力量,语言凝炼,言短情长,余味不尽,耐人深思。《素芭》中的哑巴姑娘就是诗人用富有感情色彩的语言描绘出来的。作者写道:“素芭虽然缺少说话的能力,却不缺少一双垂着长睫毛的大黑眼睛,” “这一双眼睛却不需要翻译;思想本身就反映在这眼睛里。”“那些有生以来除了嘴唇的颤动之外没有语言的人,学会了眼睛的语言,这在表情上是无穷无尽的,像海一般的深沉,天空一般的清澈,黎明和黄昏,光明与阴影,都在这里自由嬉戏。”这不像散文,而像诗歌。由于运用这样一种诗的语言描绘素芭,使人从她的眼睛里,就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个哑巴姑娘的思想性格和喜怒哀乐。诗人满怀着深厚的感情,展示了素芭的孤寂、沉默、忧伤和哀怨的心情,以及她对大地母亲和母牛的热爱。这种诗一般的描绘使读者对素芭不能不产生深厚的同情。泰戈尔在塑造人物形象时所使用的语言,精练细腻,含蓄深沉,耐人寻味。 基于诗人的气质,在许多小说中,泰戈尔对自然景物的描绘,也是诗意盎然的,寥寥几笔就可以巧妙地烘托出人物的情绪和心境。其手法之卓绝,处理之精当,一般诗人难以伦比。《弃绝》中有这样的夜景: “一个月圆之夜,早春到处吹送着满含芒果花香的微风。一只杜鹃藏在水塔边一棵老荔枝树的密叶中,它不倦的柔婉的鸣声,传进了慕克吉家一间无眠的卧室里。”美丽的夜景映衬出赫门达的心境:“像一阵晚风,在心爱的花丛中嬉戏”,轻轻地将他的妻子“摇到这边,又摇到那边,想使她快活起来。”诗人以传神之笔,描写了月圆之夜,早春含香的微风和杜鹃柔婉的鸣声,便把美丽的夜景展示得淋漓尽致。这又恰好烘托出赫门达对妻子的喜悦心情。在美丽的夜景中,有无数可写的的素材,然而作者从中只选择、提炼和概括出三个方面最富有表现力的景物,不仅衬托了人物情感,诗味浓烈,而且再现了情景之间血肉难分的内在联系。这种高度的艺术概括,获得了以少胜多、以小见大的良好效果。情景的交融,又衬托出东方风韵的迷人之处。 泰戈尔短篇小说具有浓烈的诗意,往往更直接地表现在语言文字方面。由于运用诗一般的艺术语言从事散文体小说创作,因而充满诗情画意的语言,常常会使读者沉醉于小说中描写的情节和人物之中,留下经久难忘的印象。他的语言用于讽刺嘲弄的对象上,则显得更加辛辣、尖锐和有力。在《加冕》中,作家讥讽了总是想博得洋主子垂青的父子俩。拿彭杜的父亲,是个在政府英国官员中颇为知名的人物,作者的笔充满思想的尖锐:“他一生航行在宦海里,把哈腰点头作为双桨,手不停挥地划动着,曾经划到人迹罕至的海岸,荣获拉依巴哈杜尔的封号”;当他“两眼巴巴还盯住迷离飘渺的最高顶峰——藩王封号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给带到一个荣华富贵总成空的地方去,他那疲于鞠躬的颈项,就在火葬场的干柴堆上永久地安息了”。作者笔锋一转:“根据现代科学,力量是不灭的”,那么“普伦杜哈腰点头的力量也就从父亲的肩头移到他克家之子的身上来。于是乎拿彭杜的一颗年轻轻的脑袋,就如风里摇曳的南瓜一般,开始在身居高位的英国人士门前摆动起来”。这样的嘲笑讥刺,一针见血,像一支利箭,射中了被嘲弄对象的要害。这种充满幽默和辛辣力量的语言,对那些麻痹于洋奴心理的人必然会起到振聋发聩的作用。 而这样的语言出现在泰戈尔不少小说中,构成其诗化小说的一大特色。 现代短篇小说的艺术开拓,是泰戈尔对印度文学的重要贡献。在长篇小说方面,他有一位卓越的前辈——般金·查特吉。但就短篇小说而言,泰戈尔在印度是前不见古人的。他努力发掘传统,由此获得极大的愉悦和乐趣。在一封发自希勒达的信中,他坦诚道: “要是我不干别的,只写短篇小说,那我才开心呢,而且也会使不少读者感到高兴。我高兴的原因在于,我笔下的人物成了我的同伴:阴雨天我闭门不出,他们与我为伴。在阳光明媚的日子,他们陪我漫步在巴德玛河西岸。”常常是那些心地单纯的普通人,那些在乡村逗留期间遇到的成人或孩子,为泰戈尔的一些短篇杰作提供了构思的素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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