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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在《云和波》中,遥远感和亲近感,人类和自然都富有美感地交揉在一起。那孩子孜孜以求的是融入云和波的生命之中。但这只是一种强烈的愿望。因为云和波是如此遥远,而且他也不愿离开母亲。但是他并不在意这种局限,因为他将变成云,而他的母亲则变成月,或者他将变成浪,而他的母亲则变成奇特的岸:

  但是我知道一件比这个更好的游戏,妈妈。
  我做云,你做月亮。
  我用两只手遮盖你,我们的屋顶就是青碧的天空。
  但是我知道一件比这个更好的游戏。
  我是波浪,你是陌生的岸。
  我奔流而进,进,进,笑哈哈地撞碎在你的膝上。
  世界上就没有一个人会知道我们俩在什么地方。

  《金色花》一诗也有同样情调。在这诗中,好幻想的孩子在欲将自己隐藏起来的种种尝试都失败以后,希望变成一朵金色花,这样他就能避过母亲的耳目,然后再作为一个孩子回到她的身边。由于还不懂得如何区别人和自然,他的种种计划是不受可能性的制约的。诗人在其他一些诗歌中,详细描绘了孩子的某种特性,这种特性以特有的魅力吸引着他的想象力,成了他的一些最优秀剧本的主题:孩子对自由的渴念,会见遥远的愿望。一种和自然共鸣的感情,使他感到浮云只是他在天上的伙伴放出的纸船,于是他将自己那用大字写着的名字的纸船放入水中,希望在某一个奇妙的地方会有人发现它们,并认出他是谁。一个孩子最向往的也许是当一名水手或者商人。这样,他就可以驰往遥远的河岸访问未知的地方。这样,船工本来沉闷、辛苦的职业就被赋予了一种浪漫的魅力;它象征着从日常工作的束缚中解脱出来,进入一种全新的世界。

  在泰戈尔的这类诗歌中,《职业》是最杰出的一首。许多平凡的职业都以一种同样的方式表现出浓郁而难以拒斥的吸引力:

  “早晨,钟敲十下的时候,我沿着我们的小巷到学校去。

  每天我都遇见那个小贩,他叫道:“镯子呀,亮晶晶的镯子!”

  他没有什么事情急着要做,他没有哪条街一定要走,他没有什么地方一定要去,他没有什么时间一定要回家。

  我愿意我是一个小贩,在街上过日子,叫着:

  “镯子呀,亮晶晶的镯子!”

  下午四点,我从学校里回家。

  从一家门口,我看得见一个园丁在那里掘地。

  他用他的锄子,要怎么掘,便怎么掘,他被尘土污了衣裳,如果他被太阳晒黑了或是身上被打湿了,都没有人骂他。

  我愿意我是一个园丁,在花园里掘地。谁也不来阻止我。

  天色刚黑,妈妈就送我上床。

  从开着的窗口,我看得见更夫走来走去。

  小巷又黑又冷清,路灯立在那里,像一个头上生着一只红眼睛的巨人。

  更夫摇着他的提灯,跟他身边的影子一起走着,他一生一次都没有上床去过。

  我愿意我是一个更夫,整夜在街上走,提了灯去追逐影子。

  诗中那个磨磨蹭蹭不愿上学,在家受着母亲管束的孩子,觉得首饰商、园丁和更夫可以不必受他的那些规矩的束缚,因此他就羡慕他们的命运,却一点不知道他们的悲惨、烦恼和贫困。读这样的诗,有时真让人不知道最应该同情的是孩子呢还是更夫。在泰戈尔的诗歌中,这是经常出现的题材。

  在剧本《邮局》中,病中的阿马尔就在牛奶工人、更夫和邮递员琐碎平凡单调的生活中发现了一种魅力。像《职业》这类诗具有双重的感染力;它既表现了孩子的内心世界,以及它的质朴和渴望自由,同时又揭示了在社会普通而平凡的职业中的那种潜在的美的源泉。这也就告诉了人们这些诗篇何以能够长久保持魅力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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