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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快打死我了”他呼喊着,高大的身躯终于从狭窄得像小学生座椅一样的木凳上挣脱出来。

  他踉踉跄跄地跑了几步,砰然一声倒在地毯上,不住呼叫:

  “救救我啊,打死我了!……”

  温多维奔上前去,却一头撞在布鲁克斯的同伙身上;那人正露出一副要落井下石的样子,又搬来一根木棒。

  “真见鬼,别去管他们!”巴林顿大喊一声,一把抓住报人的肩膀。

  参议员躺在地上,已经昏迷不醒。布鲁克斯的木棒还雨点般落在他身上;木棒断成了两截,他就用沉重的木柄猛击老人的脑袋。萨姆纳的鼻孔打肿了,浑身是血。鲜红的血水在合众国参议院深赤色的地毯上流淌。

  “别去干涉!”一名南方州的参议员喊道,“布鲁克斯,大胆干,让这些废奴主义者瞧瞧什么是迪克森的荣耀!”

  有两名参议员想靠近布鲁克斯,但都被他的保镖打退了;可怕的寂静中,只听见木棒猛烈敲击脑袋的啪啪声。

  最后,巴林顿哆嗦着牙齿,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布鲁克斯的衣领——原来制止这场殴打,只须这么一夹就行了。布鲁克斯疑惑地回头一望,见他的一伙帮凶也跟着溜掉了。

  杰西迈着轻盈的脚步,从隔壁一间大厅里来到沾满鲜血的布鲁克斯跟前,踮着脚尖,在他黑黄的脸上印下一个吻。

  “这一吻代表南方全体妇女的心意!”她笑容可掬地说。

  这年6月,一列从坎布里奇开往巴尔的摩的火车在中途的大森林里紧急刹车了——一大堆原木阻塞在前面的铁轨上。

  列车轧轧的制动声响彻了所有车厢,车厢里的乘客纷纷摔倒在地上。

  司机还没来得及从火车头平台上跳下,两个身高体壮的黑人已经来到他面前,用步枪对准了他的胸膛。司机举起了双手。他的助手从另一边跳下车头,没想到正好落到一个大块头黑人怀里,被那个黑人像蟒蛇一般死死抱住。司炉是个黑人。他吓呆了,站在煤水车上不知所措,直搔耳朵。他的黑人亲族手中拿着武器,他真是从没见到过这种场面。

  路基上响起啪啪的枪声,玻璃当当的破裂声。一个戴宽边帽的老爷从客车平台上放了一枪,但他的肚子马上吃了一颗子弹。他的宽边帽腾空飞起,又顺着土埂咕噜噜滚下去。

  “放下武器!”袭击者们高声命令。

  一个穿蓝制服的年轻黑人,腰上围一条子弹袋,一马当先,冲进车厢,几名黑人紧随在他身后。这节车厢的窗户上装着铁栅栏,车厢仅有的一个平台上,坐着两名哨兵。一个正开枪反击,立即遭到还击,打死在原地。另一个的枪卡了壳,他还没来得及射出子弹,脑袋就遭到一击,瘫软着四肢,倒在车厢旁边。这个哨兵的脑袋颤抖了好几分钟,嘴里断断续续说着什么。当他恢复知觉时,只听见一片砰砰的砍斫声,袭击者们把他这节厢的车门已经砍了个稀烂。

  “傻瓜!”他呻吟着说,“这不是邮车,没有钱!里面关的是囚犯,你们要是带走了他,州警察局饶不了你们!”

  “我们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他身边一个拿手枪的人回答他。

  这个哨兵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喟然叹了口气。原来这些荷枪实弹的黑人由一个白人指挥着。他叼着一只烟斗,是个道地的农场主啊!

  “戴维!”农场主叫道,“别砍门了,搜搜这个死鬼,他是中士,钥匙大概在他口袋里。”

  砰砰的斧声停止了,不一会儿,响起了钥匙的丁当声。

  “到底给你们找到了。”那个年轻的哨兵无可奈何地说。

  “住嘴,臭小子!”农场主说,“留你一条狗命,你感谢上帝吧!头别转来转去,要不就叫你后脑勺开花!”

  囚车门“轰”地打开了,人们搀着一位老人的手走出来。他骨瘦如柴,精疲力竭,戴着手铐。他的双眼在艳阳下眯缝着。他猛然跪到地上:

  “感谢上帝啊!”他叫道,“我在死到临头的时候做了一个美梦。这是戴维·金布斯啊!”

  “别唠叨啦,书生,”戴维说,“这关上帝屁事!你会看到好多熟人。不过,当着旁人,别叫他们的名字……喂,司机!现在我们要走了,你站着,不许上车头平台去,直到林中一声枪响。有人监视你的,你当心!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弟兄们,”司机央求道,“列车员和乘客会向我靠近哪……”

  “任何人不许靠近,全都得躺在车厢地板上。你要想再看见老婆孩子,就得原地不动,等待信号!”

  司机耐着性子等了十来分钟,一直等到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枪声在森林中回荡了好几次,司机放下双手沿列车跑过去。打碎的窗口上,露出几张吓得面无人色的脸孔。

  “黑人造反啦!”有人大声喊着,“又出奈特·特纳啦!”

  “先生们,现在平安无事了,”司机说,“他们已经走了。能干活的,请帮我们把轨道上的原木搬开吧!”

  在森林里,大伙把萨姆手上的铁铐砸掉。书生还没清醒过来,他怯生生地翻着眼珠,一一打量着这些解救他的人,仿佛他们全是幽灵似的。

  “迪格比!”他忽然叫道,“迪格比·平奇!你也在这儿吗?”

  “已经警告过你,”平奇从嘴角摘下烟斗,心平气和地说,“叫你无论在哪里,不管白天夜里,都不要喊名字!……”

  “你们从哪儿搞到了枪?”

  “从北方运来的,藏在森林里一个秘密处所。”戴维答道,“离你过去拉琴的地方不远。”

  “我们也要到那儿去吗?到多切斯特县?”

  “不,”平奇闷闷地回答说,“去做丹肯·斯图尔特的邻居,我厌透了。我们到别的地方去。”

  自从袭击火车的事件发生后,马里兰州各县严禁三个以上的黑人聚在一起。黑人的所有茅舍都遭到彻底搜查,凡是可疑的人,通通逐出该州,卖到大南方去。州警察局都戒备起来,最灵的猎犬同巡逻队一起派到林间小道上,丹肯·斯图尔特亲临策划“大搜捕”。

  “为弄清他们的头目,我宁愿出大价钱!”他怒不可遏地说。

  经过两天两夜紧张搜捕,巡逻队在蕨草丛中发现一个地道口,上面盖着带扣环的木板,下面是用细原木铺就的土坑。

  土坑里一无所有,霍普金斯在坑底找到几粒火药和一张纸条,交给丹肯。纸条上写着:“雷声隆隆,沉睡的人们就要从梦中醒来!”

  “嘿,这就是他们的头目,”丹肯轻声说。“这签名我认不出来,先生。”霍普金斯说。

  “你的眼睛瞎了,霍普金斯?”丹肯回答道,“这不写着‘摩西’吗?”

  6. 皇帝与公爵

  第二年夏天,一个上了年纪的黑人妇女从车站出来,沿巴克镇的大街走着。她拎一只小包,戴一顶旧草帽,帽毡遮住了额头。看上去她有70来岁。在火车上乘务员对她完全不在意,因为逃奴从来不会从北方到南方去。谁也没问过她到巴克去干什么。

  “喂,老太婆,你找谁?”一个喝得微醉的无赖向她喊道。这类人为了打听点什么新闻,总是在车站附近逛悠。

  “老爷派我进城赶集,”老太婆絮絮叨叨地说,“您可知道这儿的集市在哪里?我是老爷的伙房……”

  那无赖汉把一口在嘴里嚼过的烟草啐地吐到篱笆外,转身背对着老太婆。他觉得同一个老厨娘周旋真是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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