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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开始写作

  时光在书页的翻动中一天天地飞逝而过。看到萨特的阅读能力与日俱增,大人们心中窃喜不已,可很快他们又开始为他另一个让人费解的变化担忧:原来伶牙俐齿、活泼好动的他现在一天到晚沉默寡言,心不在焉。无论是陪妈妈上街,还是跟外公去散步,他都不如以前那样积极,那样兴高采烈,并总是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而每当晚饭刚刚吃过,他就急急忙忙地奔回他的小床,叽里咕噜地念一通祷告后就钻进被窝。“这孩子是怎么啦?”不放心地跟过来的母亲在替萨特熄好灯、关好房间的门时总是疑虑重重。

  担心是多余的,现在,萨特从热衷阅读转而开始迷恋想像中的世界了。看上去已经熟睡了的萨特正进行着紧张的精神活动:白天看过的书中的人物、场景活灵活现地回到了他的脑海中;黑暗中,萨特想像自己已变成了一个孤独的成年人,没有父母,也无家可归,但他屡建惊人业绩。现在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在熊熊燃烧的房顶上,火势越来越大,但他不敢加快步伐,因为怀里抱着一个已经昏死过去的青年女子。他往下瞥了一眼,人们在下面大声地叫喊着:“房子就要倒了,快下来啊!”冷汗一滴滴地从他被烈火映红的脸颊上滴落下来。怎么办?找不到可以下去的地方,一切都已燃着了。剧情到此就无法进行下去了——被紧张的想像弄得精疲力竭的萨特很快睡着了,那熊熊的大火和喧嚣的场景暂时离他而去。

  第二天晚上,刚吃过晚饭,萨特又迫不及待地回到他的小房,爬上床,很快从现实来到了想像的王国。还是那栋摇摇欲坠的失火的房子,那个女子还昏迷不醒,又回到了那个千钧一发之刻。怎么办?突然,一根排水管印入眼帘。天啊,怎么没有早看到它呢?这下我们得救了!可是,抱着一个人又如何能抓住水管爬下去呢。幸好,这名女子被不远处一根木柱塌坍的巨响惊醒了,她让萨特背着她,自己用双手紧紧地抱住萨特的脖子。不,这样不行。哪怕被救者对拯救自我有过一点点微薄的努力,自己的功勋也会因此大为逊色。萨特立即阻止了想像往这个方向进行,必须另想办法!咦,脚下是什么?我的上帝!是一根还未被烧着的绳子。萨特连忙把这位受难的女子绑在自己身上。剩下的事情便不难办了。终于,萨特和那名女子都脱险了。市长、警察局长、消防队队长都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拥抱他、亲吻他,最后他们决定,授予他奖章,报社的记者也闻讯赶来,打算作一篇精彩报道。然而萨特已经不见踪影。他已来到了另一个遥远的地方。深夜,一位姑娘大叫:“救命!”……

  萨特几乎每天都是在危难中或是悬念中入睡的。想像占据了他精神世界的全部,这种丰富而执着的想像活动在萨特的一生中都保持着。纵观他的一生,尽管萨特的外在生活不无动荡起伏、不无传奇色彩;但更激烈、更绚丽多姿的却是他的内心生活。

  萨特还有一个保持了终生的爱好——看电影。不论是在后来平淡无奇的教书生涯中,还是在时间宝贵的旅居日子里,他都念念不忘去搜寻正放映好片子的影院。这种看电影的爱好也是此时养成的。

  当时电影还刚刚诞生,处在它的无声片阶段。为了使萨特多见识一些新鲜事物,母亲带萨特去看了几次电影。萨特很喜欢看电影的感觉:

  那么多人坐在黑漆漆的台下看台上几个人的行动。“表演”这个概念模模糊糊地进入了萨特的大脑。几次电影看下来,一切便不仅仅是在他的头脑中进行了——他开始用表情、动作甚至道具来辅助想像活动了,就好像是演一场无声电影一样,而且最好要和着音乐,使表演与音乐的舒缓、急促配合一致。

  每天傍晚五点钟,外祖父在现代语言学院讲课还没有回来,外祖母则在她的房间里看时兴小说,母亲已经安排好了晚餐,在她的钢琴旁坐下来,弹奏起肖邦的叙事曲或舒曼的小夜曲。琴声一响起,萨特便溜进了外祖父的书房。书房里黑乎乎的,只有外面客厅里钢琴上的两只蜡烛透射过来一点点摇曳的光线。萨特满意地审视了一下场景,然后一只手举起了外祖父书桌上的戒尺——这是长剑;另一只手抓起他的裁纸刀——这是短剑,立刻,萨特进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一位平庸的火枪手或一位著名的剑客。为了一个重大的使命,他不得不隐姓埋名;为了不暴露身分,他必须打不还手。萨特低着头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不时用眼睛恶狠狠地盯别人一眼。

  忽然,他惊跳了一下——别人抽了他一记耳光;不久他又踉跄了几步——背后被人踢了一脚。萨特默默忍受着一切欺侮,打定主意决不还手。但已经牢牢地记住了这些坏家伙的姓名。这时,琴声进入了快节奏,音量也加大了——妈妈换了一个乐曲:弗兰克的交响乐变奏曲。战斗的时刻到了!萨特既要扮演骑士,又要扮演骑士的马,他一边挥舞着“长剑”,一边“马不停蹄”地在战场上穿梭——从书房的门口奔到窗前。不好,萨特倒在了地毯上,原来一个敌人被萨特的剑刚好刺入胸膛。但太多的敌人围了上来,萨特寡不敌众,终于被杀死了。再次倒在地上的萨特过了一会儿后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离开自己的“尸体”,开始进入另一个角色——游侠骑士。

  母亲已经又换了一个曲子,快板变成了温情的柔板。刚刚结束了恶战的骑士来向被他保护的伯爵夫人请功,美丽高贵的伯爵夫人含情脉脉地一笑,她爱上了英勇的游侠。在绿草如茵的山坡上,骑士挽着夫人的手臂,一边散步一边闲聊。可是好景不长,那帮无赖和仇敌又纠合在一起猛扑了过来,骑士以一当百地杀死了90个暴徒,可剩下的10个还是把心爱的伯爵夫人抢走了……

  萨特活灵活现地表演着各种各样的人物,他既演坏人,也演好人;既演打人的人,也演被打的人……他的表演是这样投入,因此尽管是一部哑剧片,书房里还是不停地传出各种声音。“布鲁,你在干什么?你的声音太大了,邻居们会抱怨的。”母亲偶尔会提醒一声(布鲁是萨特的小名)。萨特不予理会,既然他现在已经不是布鲁了,而是他所扮演的那个角色。有时,母亲会追问:“布鲁,你到底在做什么?”萨特这才打破沉默,不耐烦地停止住演戏说:“我在玩电影。”成年后的萨特表现出惊人的戏剧天赋。他不止一次地在戏剧中成功地扮演过各种角色,这与他童年时投入地演“无声电影”是分不开的;而他在文学创作的后期写起戏剧来驾轻就熟,毫不费力地把自己的观念、思想倚借戏剧的形式相得益彰地表现出来,这也无疑得益于他从童年起即十分热衷的把想像化为动作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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