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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引退

  一天夜晚,躺在床上入睡前的一刹那,我望着虚空凝思冥想。那晚与平时相比。我的精神并不特别地波动。我茫无头绪地想到:

  “结了婚就辞掉工作吧。”

  那时候,我俩之间还没有正式说过“结婚”,只是隐隐预感到这样下去多半会和他结婚的。

  还是辞掉工作吧。——

  这是某日突然浮现在我心头的结论。

  我只能说这是一种直觉。

  然而没过多长时间,当初只是影影绰绰的那个结论,就在两个人中间具体化了。

  我们俩告诉了各自的家长。

  我们俩又通知了各自所属单位可以信赖的朋友们。

  然后宣布订婚。与此同时,我宣布退出演艺界。

  这一宣布在未曾预料到的人们中间引起了很大反响,谁都想探明作出这个过于突然的结论的理由。

  这样,就需要我自己来分析一下这个突然将答案置于心头的直觉,并且找出这个直觉的道理。

  每逢我自问自答时,得到的回答都是那样理所当然。

  我想为了他!

  我想对着出门的丈夫说;“您走啦!”回来时说声“您回来啦!”

  我想使我这里成为我所爱的人感到最为舒适的归宿。

  在和他交往的过程中,有好几次他患感冒躺倒在床上。夜晚,每回从电话里知道他生病,我就想到:“虽然即便我在他跟前,他的病也不会好,但是他就不必在病中还要自己干这干那了。”这么想着时,我就为自己还不能这样做而感到焦躁。

  这是否也是成为那种直觉的要素了呢?

  他过着独居生活,一天工作结束后,还得用自己的手打开昏暗房间的电灯,毕竟是寂寞的吧。

  这也许是一个没有过过独居生活的女人,不知确否如此凭空自以为是的设想吧。

  就算是自以为是,我也的确想在家等着他。我想起了他姐姐不知是什么时候说过的一句话:“我想做一个向男人满不在乎地示弱的女人。”

  有怨言也罢,发牢骚也罢,我希望他也以我需要他时那种同样的心情需要我。

  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希望一定在他身边,让他沉浸在甜美的爱情之中。

  然而,要这样做的话,从目前我活动范围里的工作来,看,不免过于勉强了。有时间上的问题,还有出外工作的问题。尤其因为是女人,很多时候是不能拒绝同行们的应酬的。如果是这样,自然不能照顾好家庭。那么,结婚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愿意做一个徒有其名的妻子。

  是因为我无能吧。

  深知自己性格的我,首先预想到:

  结婚以后还继续工作,恐怕工作和家庭哪一方面都会受影响,这将非常对不住那些支持我的人,也非常对不起他。

  在我的周围,也有一边工作一边作为妻子操持着家务的妇女。

  阿木耀子就是一位。

  她从事歌词创作,并且组织了美满的家庭。

  她写妇女活生生的世界,自己也生气勃勃简直就象是天真无邪的童女一般,同时间赛跑。有时。可以看到她在需要当机立断时的那种斩钉截铁的目光。

  那时,我也曾肤浅而武断地认为,“象阿木这样的人,一个人也能坚强地生活下去吧!而且,她自己也确实有这种强烈的自信吧!”但是,阿木本人却对一起工作的一个同事小声嘟嚷说:“我没有修史,可活不下去哟!”听她这么一说,我感到意外,同时也感到“毕竟还是不行啊”。

  我想像不出这话出自她这个人称“才女”、做事果断的人之口,但是我觉得懂得并且牢记自己所珍视的东西的阿木太了不起了。

  宇崎龙童、阿木耀子——

  是一对模范夫妻。可是我还是想做一个完全与舞台隔绝的妻子。

  他正式提出结婚后,在谈到我今后的工作怎么办的时候,我把自己的结论告诉了他。我听从了自己的直觉,没有为一直相信的直觉而惶恐不安。

  时常说到第六感觉,在我来说,那往往能击中现实。记得还是住在横须贺的时候,有一次照母亲吩咐去办事,回来的路上无意之中走到了脏水沟边。右脚的凉鞋并没有被东西挂住,却不巧掉到了沟里。从那里路过的一个中年男子看到我快哭出来了,便下到沟里帮我把凉鞋拣了回来。就在几分钟以前,我脑子里闪过有人来帮助我的情景。

  梦想成为现实的例子也不少。我想得出来第一次来到的城市、街道会在什么地方有什么,第几个门是个什么店……。抓住各种各样的机会,在我的脑子里先制作出脚本,然后按照脚本,对脚本中有的在现实生活中的角色说话。不知为什么,得到的回答竟同脚本一模一样。我不止一次交错地体味了愉快的和略微不快的情绪。

  渐渐地,那小小的预知的能力几乎对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决定性的作用。我在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时,也相信这种直觉。人与人之间看待问题的方式不同,对我这个无根无据、模模糊糊的结论,周围的反应是形形色色的。

  母亲——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她的时候,她对着我的眼睛凝视片刻,是因为了解女儿一旦决定就不会改变的倔强的性格呢,还是出于对于女儿的信赖呢,总之她没有反对。老实说,我本想母亲说不定会反对的。当然母亲对我的工作是从不干预的。她总是站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我的举措。但是我觉得母亲还是对我这个终归刚刚二十岁,今后精神上也许还会最爱变化的女儿,就这样在人生中完成第一个转折而忧心忡忡吧!

  母亲虽然未加可否,到底还是简单地说了声:“再好好考虑考虑吧!”这句话似乎意味着:“后悔药可吃不得的哟!”

  “只是妹妹淑惠的事情,你要能好好地……”

  母亲叮嘱说。

  对我来说,妹妹和母亲一样,都是我无可取代的亲人。她还完全是一张白纸,将来不知道她找工作上大学还是出嫁,直到她可以自立为止,我一定在各个方面提供援助。与其说援助,不如说我希望她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成人。抚育她成人是姐姐对妹妹所能给予的最大的爱情了。正因为我们很少象姐妹一样谈话,光是看着她成长,可悲的是,我真正理解她的部分还很少,但这个问题用不着让母亲操心,我这个姐姐今后会照看好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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