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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在那不勒斯司各特几乎写完了一部长篇小说和一篇短篇小说,但结果终未问世。他不再遵守限制饮食的规定,想喝什么就喝什么。穷邻居们是怎么过的?他的狗是怎么过的?——他问莱德洛。1832年3月初,他写信给哈登的司各特太太。“现在是狂欢节,舞会接连不断,冰糖成堆地撒,简直不得了。但大斋期即将来临,它将使我们的玩乐到此为止:

  大家似乎都为这样的纵情欢乐感到羞愧,大家都在竭力准备装出斋戒的样子。”

  他打算去罗马一游,并到魏玛去拜访歌德。但在3月底传来了《浮士德》作者逝世的消息。司各特决定赶快回国。“可怜的歌德!”他叹息地说,“但他毕竟死在祖国。我们回阿博茨福德去。”他买了一辆敞篷马车,4月16日和查尔斯、安娜及两名仆人一起出发去罗马。查尔斯设法请了假,以便照料父亲,而瓦尔特必须回团里去。这些旅行者精神状态并不好:“我们按原计划动身了,但孩子们感觉不舒服:一个有胃病,另一个有风湿病。他们情绪都不好,我的心情也不比他们好。”道路是“恶劣的”,马车的一个轮子掉了,因此在路上耽搁了,而司各特头疼得厉害。

  在罗马,他们住在伯尼尼宫。司各特第一件事就是去圣彼得大教堂,因为他很想看一下斯图亚特家族最后一位代表人物的墓。这座永久城的其他名胜古迹之所以引起他的兴趣,只是因为与关于这一王朝的回忆有联系。他们于5月11日星期五离开罗马。有人指出,他们挑了个不吉利的日子动身。司各特不同意这种说法:“迷信自有它的魅力,有时也帮了我不小的忙。但我从不允许它妨碍我或者扰乱我的计划。”

  归途上他的不安随着留在身后的每一英里增长。大家好容易才说服他在佛罗伦萨做短暂停留。他喜欢亚平宁山,因为它使他想起故乡苏格兰。但他不愿去看波伦亚,甚至在威尼斯也只有叹息桥引起他瞬息的兴趣。他们不停地赶路,穿过蒂罗尔,经过慕尼黑、海德堡和莱茵河畔法兰克福。天气很坏,但他要求他们日夜兼程。6月3日在美因茨他寄出最后一封亲笔信,请求亚瑟·叔本华原谅他因病未能接待这位哲学家。他们就在美因茨上船。沿莱茵河顺流而下时,他观察了他不久前在《盖厄斯坦的安妮》中描写过的景色,似乎感到满意。但到了科隆以后,他对旅行失去了任何兴趣。6月9日在离奈梅根不远的地方他第四次中风。约翰·尼科尔森给他放了血,司各特醒来后勉强能继续赶路。6月11日在鹿特丹把他扶上船,13日他已经在伦敦的圣詹姆斯旅馆里了。

  司各特的孩子们聚集在他的床边。他每次恢复了说话能力,都向他们道谢。但在三个星期内,他大部分时间处在失去记忆或半梦呓状态:

  时而觉得他在轮船上,时而梦见在杰德堡攻击他的人群。

  在1832年夏天的那些日子里,全世界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到圣詹姆斯旅馆了。报纸每天发表关于司各特的健康状况的公报,皇室成员随时了解他的病情,政府在必要情况下准备提供金钱资助,在附近工作的建筑队尽量把声音压低。

  司各特不止一次地表示过回家的愿望,这一愿望终于冲破了医生的反对。7月7日他被抬上马车,马车装上了轮船。两天以后,他还没有醒来,但已回到故乡。7月11日开始了他最后一次旅行的结束阶段。当马车到达加拉谷地时,司各特醒来了,喃喃地说了几个地方的名字。眼前一出现埃尔登丘陵,他便兴奋起来,而阿博茨福德的景致更使他精神为之一振,高兴得叫了起来。洛克哈特、医生和约翰·尼科尔森一齐努力,才帮他下了车。他贪婪地看着他建造的别墅和他亲手栽种的树林。他被抬进餐厅,那里已准备好床铺。起初他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后来他认出了老朋友:“威利·莱德洛!哎,小伙子,我真想念你!”狗跳着趴在他膝盖上,开始舔他的手。他哭泣起来,失去了知觉。

  有时他头脑清醒,这时候就让他坐在轮椅上,在花园里和房间里推着他走。在这种情况下他说:“我见到过的东西很多,但什么也不能和我的房子相比;让我们再走一次吧。”有一次洛克哈特给他念了约翰福音书第十四章。另一次司各特要求给他念克莱布的诗。虽然他的大部分诗司各特都背得出来,看上去他仍好像第一次听到一样。当洛克哈特念到关于一伙艺人的那几行时,司各特指出,这些诗句会触痛丹尼尔·特里的。他说:“把书合上吧,我受不了啦。”他以为,诗是刚刚写出来的,而他的朋友丹尼尔·特里还活着。

  头脑清醒的时候,司各特像往常一样对别人的痛苦表现出同情之心。他向莱德洛打听当地穷人的情况,问他们生活是否艰难,能帮他们些什么。为了支持司各特的精神,莱德洛用司各特喜爱的谚语提醒他:“我加上时间,就能战胜一切。”有一次坐着轮椅在花园里,他睡着了,醒来后他要求让他坐在书桌旁。别人给他手里放上笔,但他的手指头握不住笔,他哭了,靠到椅背上。有时候他表现得烦躁不安,手忙脚乱。当洛克哈特告诉他这一点时,他回答说:“我要躺在坟墓里休息了。”他时而变得极易动怒,以为自己是法官,可以主持法庭对自己的女儿们做出判决;当然,在这里起作用的是关于莎士比亚的李尔王的模糊记忆。有时候他暴跳如雷,吓得安娜和索菲娅不敢走近他身边。

  到8月中,他已几乎不能起床。虽然有时还能认出女儿们和洛克哈特,但他的思绪已不知飘向何方。他一会儿作为首席法官在断案,一会儿吩咐汤姆·帕迪关于树林的事情,一会儿嘟哝说:“吊死瓦尔特爵士!”

  一会儿背诵《约珥书》中的片断、赞美诗。

  1832年9月21日,中午刚过,司各特的伟大灵魂离开了二级男爵的衰弱的肉体。

  但是司各特的天才在故乡已牢牢地铭刻在人们的心中。至今人们只要集中想象力,就能看见他带着坎普、麦达及汤姆·帕迪,在蒂维奥特河和特维德河之间灌木丛生的山冈上,追逐幻影般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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