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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除了看病,他得抓紧时间写作,因为别墅租金500卢布,为此他借了100卢布的债。他的写作经常被病人打断,但他却乐此不疲。他认为这是一个跟农民生活密切联系的机会。行医大大开阔了他的眼界,大量积累了他在其他条件下未必能获得的素材。他说:“我不怀疑行医对我的文学活动产生的巨大影响;它大大开阔了我的视野,丰富了我的知识。这些收获对于我这个作家的真正价值只有一个本人就是医生的人才知道。这些收获同样具有指导性影响……”

  在契诃夫眼前展开了当时俄罗斯农村生活的喜剧和悲剧,没有对农民生活的深刻了解,他不可能写出像《苦难》那样的小说;没有沃斯克列先斯克和兹维尼戈罗得的生活经验他不可能写出像《外科学》《逃亡者》《烦恼》那样一些作品和许多别的跟医生、跟病人相关的小说;没有自己的生活经验他不可能写出《接吻》这篇小说和话剧《三姊妹》。

  在巴布基诺不远处住着他和尼古拉的好朋友画家列维坦,此人像契诃夫一样热爱莫斯科郊区自然景色。列维坦当时患了忧郁症,企图自杀,契诃夫得知后常去看他,安慰他,每天陪他散步。美丽的大自然风光的陶冶和朋友的乐观情绪的影响,列维坦曾一度恢复了对生活的信心。契诃夫从列维坦那里学到了不少观察大自然的知识,对他描写祖国的自然风景给了很大启示。

  夏天就这样在写作、治病、闲游中一闪而过,契诃夫一家应该回莫斯科去了,然而彼得堡各家报刊迟迟没有寄稿费来,他拖欠的房租无法支付,一直延迟到9月才踏上归途。巴布基诺的田园生活虽然给他思想精神不少裨益,可是他的健康并未好转,回到莫斯科以后,他又咯血了。然而写作和治病像磁铁一般吸引住他,对自己的病又忘之脑后了。

  12月,在莱金的邀请下,契诃夫乘车去圣彼得堡。

  他成了城市的、还有农村的风景描写的高超的大师;他的小说,凭借几乎觉察不出的细微特征,可以分辨出故事发生的背景是莫斯科还是彼得堡。

  在自己沉着的、似乎平静恬淡的风格中契诃夫揭露了令人发悚的黑暗现实。甚至在描写资产阶级城市生活粗俗、卑鄙一面时,他也善于出色地保持作品的诗意、音乐和优雅。

  2.崭新的创作风格

  1885年12月契诃夫在彼得堡逗留了两周时间。彼得堡是俄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著名文学家、艺术家居住的地方,集中了那个时代的名流,如萨尔蒂科夫、谢德林·格里戈罗维奇、列斯科夫、乌斯宾斯基、普列谢耶夫……还游荡着普希金、果戈理、陀思妥耶夫斯基、涅克拉索夫的英灵。

  在彼得堡逗留期间,由于莱金的引见和介绍他结识了不少名人和朋友,人们都热烈欢迎他,向他表示敬意,对他备加赞扬。他发现他写的那些“无价值”的小故事,在首都拥有广大读者,已经开始使他在首都享有真正作家的声誉,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而在这之前他怎么也不完全相信他的作品有人需要和感兴趣,没有完全理解自己创作的伟大意义,在自己作家生涯的最初时期,他几乎没有感觉到读者对他的态度,他把自己仅仅看成是一位有良心的作家,也仅仅如此而已。

  那时候文学评论界少数人,如民粹派的领袖人物H.K.米哈依诺斯基对契诃夫的评价也很偏颇,他们把青年契诃夫视为真正的天才笑星,说他跟其他笑星的区别只在于他为人正派。甚至认为他是一个无原则的作家,在文学道路上不知道该往何处走,怎么走。这些评论当然是不公正的,不符合实际的,而且是不怀好意的。

  此时的契诃夫已经出版了几本有较大影响的短篇小说集,如《戏剧故事》《梅尔伯米尼故事》《杂拌儿》,早已为《变色龙》《军士普里希别耶夫》《阿尔比翁的女儿》那样一些名著证明为成熟的文学家了。他的讽刺文学天才已经达到了他的前辈果戈理、谢德林的水平。在俄国出现了新一代文学巨星,新一代艺术大师。

  1885年出版界就出现了契诃夫的与过去不同的新型小说,在那些小说中幽默已经不起直接的优势作用了。这是契诃夫创作新时期的开始。

  从1887到1888年契诃夫就很少再写自己过去的“纯幽默”作品了。幽默在他的作品中开始起新的作用:他要么增强它,使之具有明显的悲剧色彩,要么相反,用机智逗乐的笑使悲剧变得温和。契诃夫令人惊讶的智慧和才能获得了新的、更新的艺术高度,他任何时候也不满足已经取得的成就,不断寻求新的、更具深远意义的目标。

  在1885年的小说中已经鲜明地显示出契诃夫创作风格革新的特点,而且获得迅速发展。他巧妙地把喜剧和悲剧融合为统一的艺术整体。最具这种特色的是短篇小说《哀伤》。

  艺术家以极其朴实的功力,为我们转述了无情的惨祸,惨祸发生的速度:

  马向医院方向缓缓前行,那时候旋工的老伴已经死了。按着惯性旋工的脑子里继续转动着他原来打算送给医生的卡里利阿白桦木烟盒的念头,而那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双手……

  这篇小说中有两个惨祸:老太婆的死和旋工意外的残废。小小说的主人公还沉浸在第一个惨祸的悲痛之中,另一个惨祸又向他袭来了。事件进程如此之快,使读者感到震惊。

  帕利明在给契诃夫的信中这样评价《哀伤》:“……在我看来,这篇小说比你到目前为止任何时候写的更好。小说充满真实的速写产生了使人感到震惊的印象,变得又可笑,又悲惨。正如在生活中一样,讥笑和悲伤交织在一起。”

  契诃夫经常如此。在他的作品中喜剧和悲剧不知不觉产生,是那么自然、淳朴,致使你不知道是笑还是哭?这个特点后来成为他的剧作特征的重要区分点。很久以后,契诃夫剧作的总导演对这样的问题绞尽脑汁,不知道在他们面前是喜剧还是悲剧,是该笑还是该哭。

  与此类似的另一篇小说《苦恼》也很出色。《苦恼》写一个年老车夫由于小孩病死了,心里很痛苦、郁闷,想向乘客诉说,但乘客们只关心自己的事,没有一个人愿听,反而骂他啰嗦,催他快赶车。他只好对自己的马诉说:

  “打个比方,如果你生了个马驹突然死了……你说,你不痛苦吗?”

  这篇小说与《哀伤》的情绪不同,没有另一个突然的无情惨祸,而且结局引起忧郁的温和的笑。《哀伤》中幽默使悲剧更加强烈,《苦恼》则相反,使悲剧变得温和,以夜晚的美景,淡淡的忧愁,悦耳的夜声,引起独特夜曲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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